被做成苗疆蛊尸后,妻子疯了精选章节
妻子沈月泠的小竹马贪玩烤了苗疆大巫的蛊蛇。
大巫大怒,要将顾清寒罚为最低等的男奴,带回苗疆日夜折磨三年。
顾清寒吓得嚎啕大哭。
当晚,沈月泠进到我的房中,生生刮花我的脸,把我塞进了大巫的马队。
“阿川,你没有五感,就算再怎么被折磨也不会痛。”
“但清寒他从小身体就不好,他去了苗疆会死的!”
“你放心,我答应你,三年之后一定去接你!”
可沈月泠不知道,我根本没失去五感。
这样说只因三年前她身中剧毒,危在旦夕。
我以身试药,怕她担忧,随手扯了一个借口罢了。
当年她不知真相,但还是口口声声说要一辈子爱我,可不过短短几年,誓言便如沙尘四散。
我一言不发,随大巫去了苗疆。
三年后。
沈月泠如约定的那样,来苗疆接我回家。
见到她,大巫喜笑颜开:
“当年不过是一句气话,我从没想过报复你那竹马。”
“但你送来替罪的那个男奴竟然身含百药,阴差阳错之下,竟被我炼成了一具百年难见的男蛊尸!”
大巫掀开身后蛊尸的帷帽,露出我遍布疤痕的脸。
沈月泠却疯了。
1
沈月泠亲自来苗疆接我时,顾清寒也跟着来了。
昏暗的蛊房大门被人骤然打开,屋内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一股腐臭味涌出。
沈月泠的声音破空传来,恍如隔世:“谢霁川就住在这?”
顾清寒捏着鼻子,有些嫌恶地打量着四周。
“三年不见,霁川哥哥不会是害怕见到我们躲起来了罢?”
大巫爽快笑出声:“急什么,你们先暂且在这随意看看,这都是本大巫辛苦研制的成果!”
他们借着光,才能看清楚这间蛊房。
墙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符咒,角落还堆着几个陶罐,不停传出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蛰伏在里面。
我听着他们的谈话,恍惚意识到原来三年已过。
我死了,又还“活着”,以另一种诡异的形式——蛊尸。
蛊虫在我体内不停游走,它从我身体破壳而出时,我终于看清了前面的场景。
顾清寒挽着沈月泠的手,两人逆着光,看起来十分般配。
尤其是顾清寒,他完好的脸在光晕下显得越发俊美无俦。
明明是这般美好的景象,我心里的恨意却悄然滋生。
当年,顾清寒不听我的劝告,执意烤死苗疆大巫的蛊蛇。
沈月泠为护着他,当晚就闯入我房中,刮花我的脸。
我不用照铜镜,都能感受到脸上血肉模糊一片。
沈月泠见状,连忙扔掉刀子,双手想触碰我的脸又无措地移开。
“霁川,你别怪我,清寒他身体不好,要是真跟那大巫去了苗疆,只会有去无回!”
“而你不一样,你五感尽失,不管大巫怎么折磨你,你都不会死。”
“等三年之期一过,我就会接你回来,可好?”
我身子忍不住颤抖,甚至分不清是剧烈的心痛还是脸上的伤口痛。
什么五感缺失,都是骗沈月泠的。
只因她当时身中奇毒,就连药王谷的大夫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只能自己一遍遍试药割血,再喂给沈月泠,怕她担心我不肯接受,我还特意找了个借口。
结果她却当了真,还让我做顾清寒的替罪羔羊。
直到现在,我干枯的躯体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抹痛意。
三年之期已到,沈月泠确实是来接我了,可眼中却没有丝毫思念我的情意。
蛊虫似乎感应到我的情绪,在我那干枯的蛊尸上不停蛄蛹着。
有液体从它身上射出,像是我落下的泪。
沈月泠视线一扫,忽地停滞在我身上,眉头微蹙。
“这就是大巫的得意之作?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2
我那干枯的心忍不住发紧,就连身上的蛊虫都跟着僵住。
沈月泠这是……要发现我了吗?
要是她得知我被大巫亲手练成了蛊尸,她可会有一丝悔恨?
我死死盯着沈月泠,等待着她下一步动作。
沈月泠对上我空洞的双眼,喃喃道:“这双眼睛,好熟悉……”
我怔愣片刻,仿佛回到之前她吻着我双眼说“爱我”的日子。
那时,她说我这张脸生得最好的,就是这双眼。
顾盼生辉,澄澈如水。
“霁川,我想让你这辈子……眼里只有我。”
说着,沈月泠就在我眼皮上落下一个虔诚地吻。
后来,她毁了我的脸,竟只剩下这双眼还保全。
多么可笑。
眼看着沈月泠伸出手,就要挑落我的帷帽,顾清寒却先一步将她搂在怀里。
他瘦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双手更是死死攀在沈月泠的腰上。
“月泠姐姐,这是什么东西?怪吓人的!”
“霁川哥哥他这些日子就是和这些鬼东西待在一块吗?”
说着,他目光惊恐地盯着我不断震动的胸腔。
“这鬼东西胸口竟然还胀得这么大,怕不是养了什么毒虫毒蛇在里头?!”
沈月泠宠溺地将他搂抱得更紧,温声安慰着:
“别害怕,有我在呢,而且……你现在可是当爹的人了,要有担当。”
我视线落在沈月泠微隆起的小腹,她竟然怀了孩子……
看着他们亲昵的举止,我的心像是被无数细小的蛊虫啃噬,痛得几乎要裂开。
曾几何时,沈月泠也曾对我这么温柔……
可当顾清寒从西域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顾清寒拽紧沈月泠的袖子,虚扶着她的腰。
“既然这样,那我们接了人就快些走罢,免得你腹中的孩子被这肮脏之地给污染了。”
“也是。”沈月泠嫌恶地扫了我一眼:“这里确实恶心至极,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反胃。”
“看来大巫的得意之作,也不过如此!”
大巫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嗤笑一声:
“你们懂什么?这可是我花费了大心思才练出来的极品药蛊!”
说着,他浑浊的双眼不停在我身上游走,嘴边的狞笑生生将我拉回那段灰暗的日子。
那时,我刚被带到苗疆不久,便发现自己已经被百药浸透五脏六腑,活不了多久了。
我恳求大巫放我一马,不管让我做什么苦力都愿意。
大巫却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真是痴心妄想,毁了我精心养制的蛊蛇,又岂能便宜了你?”
他不顾我的挣扎,直接将我丢进深不见底的万蛇窟里。
那里昏暗又潮湿,弥漫着腐朽而糜烂的气息。
我被千条万条手腕粗的蛇死死缠绕着,它们尖利的毒牙刺进我身上每一处血肉。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可一想到沈月泠会来接我,我又咬牙扛了过去。
从万蛇窟活着出来后,大巫又将他新炼制的蛊虫喂进我嘴里。
“你这条贱命还真是硬,那就尝尝我的新宝贝!”
我能清楚感受到蛊虫穿过我的每寸肌肤,啃咬着我的五脏六腑。
在大巫手里,无论经受怎样的折磨,我都不曾放弃过求生,只为能顺利撑到沈月泠来接我那天。
直到死扛五个月后,大巫告诉我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沈月泠没有等我,而是再次成婚了,新郎君是顾清寒。
我的先前一切努力,都成了笑话。
大巫看着我发白的面色,咬牙切齿:“没想到沈月泠这厮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
“不过无妨……换来你这么个骨骼极佳的好苗子倒也不亏,若是把你炼成了,我此生无忧!”
我彻底失去求生意志,心甘情愿被大巫用铁钩刺穿琵琶骨,像牲畜般被吊在蛊窟炼化。
这一炼,就过去了三年。
沈月泠在大巫的滔滔不绝下,耐心已经告罄。
“谢霁川明知我今日会来接他,结果还躲在这不见光的地方不肯出现!”
“看来我之前真是对他太好了,才让他恃宠而骄!既然这样,我看他也别回去了。”
3
“还请大巫转告谢霁川,既然他不愿回去,我也不会勉强,只是来日他可别后悔!”
后悔?从我被做成蛊尸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我死死盯着他们,心底涌上无尽的苦涩。
就在这时,蛊虫突然狂躁起来,不断穿梭在我的身体里,映出一道道青色纹路。
沈月泠说完后,揽着顾清寒的腰就走。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我清楚看见顾清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我还记得清楚来苗疆那日,他也是这般得意扬扬冲我挑衅一笑。
“谢霁川,月泠姐姐为了我竟舍得刮花你的脸,送你去那吃人的苗疆,想来你在她心里也不是很重要。”
“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当时,我虽是心痛,但想着我和沈月泠成婚相爱多年,她定不会负我。
结果到头来,沈月泠对我的情意不过是镜花水月,我竟然直到临死前那一刻才彻底看清。
大巫见他们要走,也没拦着,只是饶有兴味地退开站在一旁。
“我一定会如实转告。”
大巫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像是在嘲讽我曾经竟然因为这种女人苦苦支撑,不肯接受他的驯化。
沈月泠刚走到门口,脚下一滑,发出一声脆响。
低头看去,是一块翠绿的玉牌碎成了两半。
她呼吸一紧,将玉牌拾起,背面果真雕刻着并蒂莲和“平安”的纹样。
这是我之前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来苗疆前,她将玉牌系挂在我的腰间,祝我平安。
“霁川,你定要平平安安归来,我不能没有你。”
因为她的话,这玉牌我一直带在身边寸不离身。
有次玉牌差点被毒蛇吞入腹中,都被我硬生生掰开蛇口抢了回来。
哪怕手骨被毒蛇咬断,都没松手。
直到被做成蛊尸那天,玉牌便离了体。
沈月泠握紧手里的碎片,渗出鲜红的血迹,引得周围的蛊虫都开始躁动不安。
“谢霁川既然在这,为何不肯出来见我?还将我送他的玉牌丢弃在此?!”
沈月泠大喊着我的名字,却无人应答,只有陶罐里的蛊虫在沙沙作响。
我看着她紧张的模样,也觉得有些嘲讽。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吗?
一阵阴风吹过,微微掀起遮住我脸的帷帽,露出我锁骨处的疤痕。
曾经沈月泠无数次在欢爱时在此处落下一吻,怜惜我为了救她所受的伤。
恐惧弥漫至沈月泠的心头,她盯着我所在的角落,颤着声问:
“这具蛊尸……是用谁做的?”
“月泠姐姐,我感觉这里有点瘆人,我们快些走罢。”
顾清寒咬牙切齿,想拉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大巫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在昏暗的光映衬下显得尤为可怖。
“这具药蛊尸,可是我用了九九八十一种酷刑才炼出来,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作品。”
“至阳之体,身含百药,淬炼五月……每个条件,缺一不可。”
他阴鸷的眼神盯着我,缓步逼近:“既然你们再次问起,那我就大方给你们瞧瞧……”
大巫带着褶皱的手猛地摘下我的帷帽,看着沈月泠大笑道:
“说起来,还得感谢你给我送了这么个好坯子,不然我还炼不出这上好的药蛊尸!”
4
“也不知道这男奴是在坚守什么誓言,不管是被我丢进万蛇窟,还是被蛊虫啃噬都死死扛住没死。”
“真是令人感到钦佩和感动啊,可惜他的命运就是被我炼化成药蛊,这辈子再无轮回机会!”
大巫的每个字眼如利刃一般狠狠戳进沈月泠的心。
沈月泠站在原地愣住,耳鸣突而响起。
“我不信,我不信谢霁川真的死了!”
“谢霁川,你赶紧给我滚出来,若你此刻跟我认错,我还能退一步带你回去!”
沈月泠心头莫名烦躁起来,不断挥舞着长袖,动作间打翻了不少角落的陶罐。
陶罐应声破碎,不少蛊虫从里面爬了出来。
顾清寒被吓得一直嚎叫,连忙躲在沈月泠身后。
“月泠姐姐,我身体还有点不舒服……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声音不小,沈月泠却恍若未闻,依旧当着大巫的面不停打碎陶罐。
“谢霁川,你再不出来我就把这里都砸了!”
入目所及的陶罐被全部打碎,动静很大,沈月泠却依旧不见我出现。
大巫面色十分难看,却没让人上前阻止。
良久,确定我不会出现后,沈月泠才盯着大巫,冷笑一声:
“没想到苗疆鼎鼎有名的大巫,竟还会伙同男人伪造一具尸体进行谎骗?!”
“说罢,你想要什么,才肯叫谢霁川出来?”
“该不会谢霁川早就跟你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所以你才……”
话还没说完,沈月泠就被大巫放出的蛊虫咬了一口。
沈月泠惨叫一声,连忙将身上的蛊虫拍掉。
蛊虫正好咬中她的眉心,有殷红的血液从她的眉心流下,看起来十分妖冶。
大巫轻轻抬手,冷着脸收回蛊虫。
“看来,沈小姐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既如此,那便亲眼看看罢。”
大巫又轻轻扬手,招来一只我身上的蛊虫。
蛊虫很听话,乖乖躺在他手上不动弹。
若是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它只是普通虫子。
大巫伸手点了点它的脑袋,才让它扭动起来。
“这是幻梦蛊,能让被咬中之人亲眼看见蛊尸经历地往前景象,你可敢尝试?”
顾清寒猛地瞪大双目,又拉住沈月泠的袖子,强作镇定劝道:
“月泠姐姐,你莫轻信了他的鬼话,说不定他就是哄骗你,想给你下那些莫名其妙的蛊术!”
“你还有孕在身,可别中了他的阴谋诡计啊!”
大巫嗤笑一声,正准备收回蛊虫,却被沈月泠抬手拦住。
沈月泠带着冷意的眸子锁在他身上,咬牙切齿:
“你要是有半句假话,我就算是拼命也要把你这苗疆捅破了天!”
“你且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蛊虫就跳到沈月泠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沈月泠闷哼一声,就看见眼前缓缓搭建出一幅景象。
许是蛊虫连体,我竟然也能看见她所见之景。
5
从我刚到苗疆,再到历经折磨,被做成蛊尸……所有景象都一一从她眼前闪过。
就连我,也被唤起一些久违的记忆。
我被做成蛊尸期间,还是有意识的。
大巫怕我会再次反悔起了求生意志,便天天向我汇报沈月泠和顾清寒的动向。
在我被毒蛇缠绕时,他们在迎着春光游湖。
在我被蛊虫啃噬五脏六腑时,他们在我请人打造的梨木床上翻云覆雨。
就连他们当初成婚身上穿的喜服,都是我当初熬夜点烛火绘制出来让人缝制的。
随着大巫的话,我的心寸寸分裂,如同被千刀万剐。
直到我落下一滴血泪,蛊尸炼成了,我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沈月泠看着眼前一幕幕的景象,眼神逐渐惊慌,下意识弹掉手里的蛊虫。
“霁川……”
久久,她都没有回神。
大巫将蛊虫召回,问她:“所见即为真相,沈小姐觉着如何?”
沈月泠仿佛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眼里只有我这具了无生气的蛊尸。
“所以,他真的是霁川,不是伪造的?”
“自然是真的,我若是假冒蛊尸,岂不是败坏我的名声?!”
沈月泠大步往前走了几步,不可置信对上我目光空洞的眼神。
“霁川……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是没有五感吗?那些折磨应该对你没有用才对啊,你不是应该活得好好的吗?”
她轻轻喊了好几声我的名字,仿佛让我回到了新婚的时候。
那时,她也是这般温柔地喊我“霁川”。
如今再听,我心里竟没有一丝波澜,就好似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没有任何回应,只有身上的蛊虫在猖獗地扭动身子。
顾清寒也假装抹泪,哽咽道:“霁川哥哥竟受了这么多苦,都怪我,若不是我……他也不会沦落至此。”
沈月泠垂着眸子,没接他的话,而是依旧喃喃道:
“当初大夫也说过,霁川五感尽失,不管是被火灼还是水冻都毫无知觉……”
大夫?这大夫也不过是我花了十两银子,请来陪我演戏而已。
大巫则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反问她:
“五感尽失?你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沈月泠的神经骤然绷紧,她猛地看向大巫:
“什么意思?”
大巫伸出手,一条青黑色的毒蛇从他袖中缓缓爬出。
“这是蚀骨蛇,乃我花了五年时间炼化的,被它咬到的人会痛彻心扉,当场就能毙命。”
“你这男奴当初也是痛得惨叫连天,要说他和旁人有什么不一样,也不过是忍耐力非凡罢了。”
“至于你说的五感尽失……更是扯淡,相反他五感通达得很,所承受的痛苦也比旁人要多千倍百倍。”
沈月泠也想起幻象中我痛苦的模样,眼底的光骤然熄灭,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怎么可能……当初他为了救我,可是以身割血试药的,其间一声没吭!”
“要换作是我,都做不到像他那般,如果不是五感缺失,他怎么可能——”
说到这,沈月泠猛地瞪大双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颤着双唇,没把话说完。
我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要是沈月泠真的爱我,就不会连我那蹩脚的谎言都看不出来。
当初割血试药,我疼得昏过去好几次,她也只当我是累过头睡着了。
现如今,就连大巫都能从他人几句言语中都能听出不对劲,而她却要别人点醒才意识到真相。
我的心狠狠坠下,连最后一点眷恋都彻底消散。
如今的沈月泠,早就不是当初爱我入骨那个人了。
6
沈月泠闭上双眼,竟有泪落下来。
“霁川,我不知道……你为了我竟做到这般。”
我身上的蛊虫受到情绪感应,从我身上跳下,接住了她落下的泪。
又苦又涩,如同我当初得知她成婚时酸涩的心。
沈月泠缓了缓神,又伸出手想触摸我的身体。
可看到我身上时隐时现的青色纹路,又愣住了。
“这些是……蛊虫!”
先前沈月泠没认出我,口口声声说我恶心,却没仔细看过我一丝一毫。
如今才注意到我的身体爬满了蛊虫,就连双眼都是由蛊虫化成。
大巫将沈月泠的反应收尽眼底,玩味一笑:“你不必再喊他了,他早就被我做成蛊尸,死得透透的了!”
“够了,别再说了!”
沈月泠猛闭双眼,握紧的双拳都在颤抖。
顾清寒见状,生怕出变故就走上前去握住了沈月泠的手。
“月泠姐姐,既然霁川哥哥已经不在了,那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罢。”
“你给我闭嘴,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就是你!”
沈月泠怒吼一声,唬得顾清寒话都不敢再说一句。
他红了眼眶,双唇不断颤抖着都在压抑情绪。
可这次,他没得到沈月泠的怜惜。
沈月泠面色冰冷,扬起手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若不是为了护你周全,我当初又怎会将霁川送到苗疆?!”
“如若不是你,霁川他就不会遭此罪责!”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顾清寒被猛地扇倒在地,小声抽泣着:
“月泠姐姐,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但你腹中还怀了我的孩子,我可是孩子的爹,你怎可这般对我!”
“孩子……”
沈月泠刚扬起的手又猛地刹住,像是在刻意隐忍着。
我心里忍不住嗤笑。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舍得对顾清寒动手。
就在这时,沈月泠侧头望向我,下意识抚上肚子,“若是霁川还活着,我们的孩子早就安然出生了罢。”
“那是我们盼了许久的……第一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吗?
当时我和沈月泠成婚三年,可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我日日吃斋拜观音三个月,她才怀上一个孩子。
可当时她为了给远在西域的顾清寒送物资,意外断送了孩子的性命。
那段时间,她日日处在自责中,茶饭不思。
我将她所有的失落都谨记在心,为了让她解开心结,还特意一步一台阶跪拜上寺庙求她平安,求菩萨再送她一子。
接连几月,都是如此。
后来,菩萨还没成全我的愿,而我却和沈月泠离了心,来到这苗疆。
大巫紧盯着我空洞的双眼,缓缓开口:
“说起来,这男奴愿意供奉出自己身体给我炼成蛊尸,沈小姐真是功不可没啊。”
沈月泠身体僵住,望向他:“什么意思?”
大巫视线在沈月泠和顾清寒两者之间不断游离着。
“当时这男奴意志顽强,不管我怎样摧残,他都不肯低头接受驯化。”
“直到沈小姐喜讯传来,让他彻底死心,才祝我完成炼化大业!”
说完后,他还仰头长笑三声。
沈月泠瞳孔颤抖,“喜讯……”
她转过身子,狠狠掐上顾清寒的脖子。
“是你!是你把消息传出去的对不对?”
7
顾清寒面色涨红,直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
眼看他就要窒息时,沈月泠又猛地将手松开。
顾清寒才得以喘一口气:“当初成婚是你亲口向我允诺的,事宜也是你亲手操办的。”
“我不过就说了几句话,你就这般为我前仆后继,如今你又在这装什么情深?”
沈月泠身子一颤,却无可辩驳。
紧接着,她又冲上前拽住了大巫的衣领,恶狠狠道: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是你把霁川变成这样!”
大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当初是你们毁了我的蛊蛇,一命换一命是常理。”
他伸出手,指着顾清寒:“当初我要的是他给我当男奴,结果你却给我送了另一个人。”
“我还没和你追究瞒天过海的事,你倒是来追究我的过错了?”
沈月泠颤抖着双唇,最后只能灰败地瘫坐在地上。
她双手抱头,陷入了深深的悔恨。
“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霁川。”
看着她悔恨的模样,我心里没有一丝波动。
我如今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如今再听到她的道歉又能如何呢?
人死不能复生,她欠我的这辈子都偿还不清。
顾清寒深吸一口气,察觉如今情况对自己不利,就想悄声挪步出去。
结果被大巫察觉,动动手指,顾清寒就被源源不断的毒蛇和蛊虫给包围了。
“鼠祟之物还想偷偷溜走?”
顾清寒吓得惊恐出声,成功唤回了沈月泠的意识。
他怕极了,再次将希望寄托在沈月泠身上。
“月泠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沈月泠面色沉沉地盯着他,提着剑缓步向他逼近。
就在我以为她要挥剑砍掉包围着顾清寒的蛊虫时,我看着那把剑狠狠捅穿了他的胸膛。
顾清寒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遭,猛地瞪大双眼。
“月泠姐姐,你还怀着我的孩子啊,你想让孩子出生没有爹吗……”
沈月泠却是没看他一眼,而是对着大巫说道:
“当初是顾清寒毁了你的蛊蛇,既如此他欠的债就该他一人偿还。”
“无论是你拿他喂养蛊物,抑或者做成蛊尸,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大巫满意点头。
紧接着,沈月泠又话锋一转:“不过,我有个条件。”
“当初霁川本就是无辜受牵连,恳请大巫将他还给我,让我带他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大巫眉头一紧,又猛地松开。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的方向,说道:“只要你能带他走,我自然不会阻拦。”
哪怕沈月泠已经知道我死了,但她还是对着眼中无神的我说:
“霁川,你可愿跟我回家?”
没人答她,只有我身上的蛊虫沙沙作响。
她也不在意,直接弯腰艰难地将我背起。
“走,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眨眼间,我僵直的身体就上了她的背。
哪怕我已经被做成了蛊尸,但体量还在,以至于沈月泠走出的每一步都差点摔倒。
肥大的蛊虫从我的身体爬到沈月泠身上,她却丝毫不在意。
顾清寒虽被捅穿胸膛,但意识还清醒。
他见沈月泠背着我出了蛊房,强撑着阻拦:
“月泠姐姐,沈月泠!你不要丢下我……我一个人在这害怕。”
“救命——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顾清寒惨叫一声便没了动静。
沈月泠也没回头看他一眼,而是缓慢地将我背了出去。
直到走出很远,我依旧能感应得到身后那两道炙热的眼神。
8
沈月泠这一路没有坐马车,而是一步步把我背回了家。
一路上,蛊虫已经爬满她身上,甚至啃噬着她的双眼她都纹丝不动。
只有路人被吓得连忙躲避,连多问一句都不敢。
回到谢府,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
院子里的那棵桃树不知何时就被移走了,只剩下被盘踞过的痕迹。
沈月泠似乎感应到我的视线,望过去又干涩解释道:
“这棵桃树前阵子枯死了,我便让人将它移走了。”
“你放心,不日我让下人找一棵一模一样的过来!”
就算一模一样又能如何?桃树死了那便是死了。
说起来,这棵桃树还是我和沈月泠定情时栽下的。
我们在这树下,系满了红绳,还许下要在一起三生三世的誓言。
若是谁一朝负了心,誓言都不再成立。
桃树作为见证,伴着我们从浓情到浅意,最后连它自己也命损在这谢府中。
沈月泠见我依旧没反应,便小心翼翼将我抱回了房。
“你可还记得,这是我们成婚时一起布置的房间?”
“你走之后,这里的一切我都没有动过,只待一日能接你回来。”
房里的装潢跟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只不过一切都回不去了。
沈月泠背着我逛了一圈,又将我扶坐在书案前。
她拿着画笔,眼里满是眷恋。
“还记得成婚之初,你最喜欢作画,每到这时你就会让我坐在你面前,为我作画。”
“如今,换我为你做一次画可好?”
说完,沈月泠小心翼翼拿起画笔,描绘着我的容颜。
透过她笔下的宣纸,我终于看清了我此刻的模样。
我原本柔顺的黑发如今干枯如稻草,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发梢上还有干涸的血迹,闻起来有股腐朽的异味。
最可怖的是我的双眼,瞳孔猩红,眼白满是血丝,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眼底蠕动。
难怪回来时路人总是用惊恐的眼神望着我们。
眼前的一切清醒地提醒着我,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光霁月的谢霁川。
我只是一具蛊尸,冰冷而毫无生气。
沈月泠画到最后,拿着画笔的手都在不停颤抖着。
大滴的眼泪落在画上,晕染了我的面颊,她慌忙擦拭却无济于事。
最后,她双手一抖,画笔和颜料统统打落在地上,碎了又碎。
“对不起霁川,是我没用,连给你作画都不会。”
“我一定会勤加练习,改日给你画上一幅最好的画,可好?”
说到后面,她的话语已经带上哽咽。
“时候也不早了,我带你去前厅用晚膳。”
沈月泠又扶着我来到了前厅。
下人见着我后,纷纷白了脸色,像见了鬼。
沈月泠像是没看见,依旧旁若无人地替我布菜。
“霁川,这是你最爱吃的桂鱼,我特意让人去打捞的。”
这个季节桂鱼早就过季了,也不知道沈月泠是打哪来的。
其间,沈月泠一直自言自语替我布菜。
没一会,我面前的饭碗就堆成了小山。
直到塞不下去时,沈月泠才巍巍颤颤夹着一块鱼肉到我嘴边。
“霁川,你不动筷子,一定是想让我亲手喂你罢……”
一阵风吹过,我身上的蛊虫四溢,发出“吱呀”的声音。
一只蛊虫跳到她手上,狠狠咬了她一口。
沈月泠看着地面上的鱼肉,怔愣了许久。
直到此刻,她忍耐许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
她双手摁上我僵硬的肩膀,哭着道:
“霁川……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找到将你救回的法子!”
9
隔天一早。
沈月泠背着我一步一台阶跪拜上了五光寺,裙摆底下被红色浸透。
不少香客见状先是感叹她的情深,可视线接触到我之际又化作了恐惧和诧异。
“鬼?白天见鬼了?!”
就这样,沈月泠不顾他人目光,背着我从山脚到了山顶。
她额间满是汗,殷红的双唇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十分苍白,还透露出一丝青白的痕迹。
我知道,是蛊虫已经侵蚀到他体内,等它们啃噬完沈月泠的内脏。
等待着沈月泠的只有死亡。
为了掩人耳目,沈月泠还是给我戴上了长长的帷帽。
她绕过寺门,背着我来到了玄符大师所在的金光殿。
沈月泠一见到他,就跪下磕头求他救救我。
玄符大师不明所以,但还是抚须点点头。
“说起来,谢大人当时也给我寺添了不少香火。”
“既如此,老衲又怎能袖手旁观?”
沈月泠迷茫出声:“香火?”
玄符大师指着不远处的长明灯,语气感慨:“那都是谢大人为您点的,所求都是平安。”
看着明明灭灭的长明灯,我也想起了什么。
当时沈月泠身中奇毒,虽有我试药,但我始终还是不放心。
于是每夜等她睡后,我就会只身一人来到这五光寺,为她点上一盏长明灯。
“如今老衲见沈施主身体康朗,想必也是神明听到了谢大人的祝语。”
沈月泠看着一盏盏长明灯上熟悉的字迹,眼眶瞬间红了。
“霁川竟为我做了这么多……”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缓缓将我头上的帷帽摘下。
“我今日前来,是为了我的夫君。”
沈月泠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玄符大师面色一变。
“沈施主,这……老衲无能为力。”
沈月泠心一紧,语气带上一丝急切:“为何?你们五光寺不是神通广大吗?!”
“能帮这么多人,为何不能帮帮我的夫君?”
玄符大师叹了口气,摇摇头:“施主请回罢。”
沈月泠眼底染上一丝不甘,但还是颤着手重新把帷帽给我戴上。
“既然五光寺没能耐,那我便去别的地方求助!”
她刚把我背出金光殿,就听到玄符大师沉重说道:
“沈施主听老衲一句劝,远离这邪物,施主还有回头路。”
沈月泠身子一顿,望向我的目光十分坚定。
“他不是邪物,他是我的爱人。”
玄符大师语塞,但最终还是没有再阻拦。
如来时的那般,沈月泠又从山顶背着我到了山脚。
刚到山脚的亭子,沈月泠踉跄几步便狠狠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她看着掌心黏稠的液体,瞳孔颤抖之后又宁静下来。
她勾起嘴角,扯出一抹自嘲又凄惨的笑容。
“霁川……我要来陪你了。”
“愿我们来世,还能再相见相爱相知,让我有个弥补你的机会。”
她伸直的手不断颤抖,最后化为沉寂。
沈月泠死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大巫。
他踹了踹沈月泠几脚,见她没动静,放声大笑:
“真是个蠢货,我又怎会轻易放你走?你的宿命,也不过是成为我的一具蛊尸!”
说完后,他又看向我。
“看来你为我收来两具蛊尸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赐你一个轮回的机会。”
轮回……
若是真有轮回,来世我不想再遇见沈月泠了。
我能清楚感受到我的意识逐渐消散,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
我是世世代代的苗疆赶尸人。
自我记事起,就发现祖父有一具蛊尸极为奇怪,总是望着我发出吱吱声。
她明明已经死了,眼底却好似盛满了悲伤。
直到有天,苗疆被外人入侵,这具蛊尸为了护我竟遭受重创。
她被蛊虫彻底侵蚀前,竟然发出了人的声音:
“霁川……”
霁川?我不知道霁川是谁。
我只知道,我是世世代代的苗疆赶尸人。
心中无情,方能断绝如锋。
更新时间:2025-03-13 14:27: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