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复见精选章节
十六岁那天,我终究也要接客了。
第一天,我手忙脚乱,将茶盏打翻,污了游牧野华贵的锦衣。
妈妈要打我,是他护了我。
从此他成了我的恩客。
后来游牧野为我赎身,救我出泥潭,带我回王府。
他独宠我,让府中下人尊我为主母,我曾以为能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直到有一天,他带回杨婉仪,一切都变了。
他说,“婉仪出身高贵,但性情温和,人也善良,日后你多让着她一些。”
1、
连续几天忙着张罗杨婉仪的生辰宴,我终于病倒了。
丫鬟小荷见我脸色惨白差点晕倒,吓得忙扶住我:“姑娘,您还好吗?”
我揉揉有些发沉的额头,笑了笑:“没事,你给我熬点药来。”
游牧野说,婉仪出身尊贵,生辰宴若是太寒酸,京城的人会看不起她。
这是他第一次拜托我,我总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小荷心疼我,“要不,奴婢去给王爷说,请个郎中来给姑娘瞧瞧?”
我安慰她,“别多想,我现在挺好的。”
小荷见我这样,终是不忍,“姑娘,您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游牧野为杨婉仪办了如此盛大的生辰宴,几乎是宣告了杨婉仪的身份。
而我,什么都不是。
我苦笑:“急有用吗?”
他救我出牢笼,带我回王府,给我了体面,我已经很感激。
至于其他,就当是我痴心妄想。
“走吧,去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不想再谈,往花厅走去。
花厅已经重新布置过。
架子上摆了杨婉仪喜欢的牡丹,厅中还挂上了她的字帖和丹青。
杨婉仪是人人赞颂的才女,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丹青。
“辛苦姐姐了。”
在丫鬟的搀扶下,杨婉仪来到花厅。
见我脸色不好,她关切握着我的手,眼中溢满感激。
“姐姐为了我的生辰宴如此操劳,叫妹妹如何安心?”
“这是她应该做的。”
我还没说话,游牧野走进来,温柔的目光落在杨婉仪脸上,满眼宠溺:“可还喜欢?”
“喜欢,谢游牧野哥哥。”
杨婉仪笑眼弯弯,娇憨可爱。
“你跟我客气什么?”
游牧野笑着点了点她灵巧的鼻尖,“走吧,去看看给你准备的礼物。”
“嗯。”
杨婉仪乖巧点头,转过头来朝我笑道:“这里就拜托姐姐了。”
游牧野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阿妍,你多费心些。”
“嗯。”我点点头。
看着两人登对的背影,我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刚带我回来那两个月,但凡我有一点不舒服,游牧野总是第一个察觉。
嘘寒问暖,细心呵护。
现在我病了两天,他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喝了药,身子有些昏沉,回到住处一睡下就有点起不来。
“姑娘,该起了。”
清早,小荷就摇醒了我。
脸色有些憔悴,我叫小荷给我多敷些粉,这才来花厅。
宾客已经陆续到场。
杨婉仪今日盛装打扮,光彩照人。
京城高门的夫人小姐,围着她奉承。
“杨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与王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羡慕王爷对杨小姐的真心,为了讨杨小姐开心,王爷竟将洛阳的牡丹都运来了。”
“我看啊,王爷和杨小姐的好事也快了。”
众人说笑逗趣,杨婉仪羞得脸颊通红。
我脚步顿住,心有些刺痛。
他真的会娶杨婉仪吗?
看到我来,杨婉仪似乎松了口气,忙站起来,“姐姐,你来啦。”
她笑着将我介绍给众人,“我的生辰宴,是姐姐一手操持,最辛苦的是姐姐。”
我有些局促。
京城高门夫人小姐,嫌弃我的出身,都不喜欢我。
果然,有人不满冷哼:
“无媒无聘,她算哪门子的姐姐?”
“就是,就凭她贱籍出身,连给杨小姐提鞋都不配。”
杨婉仪有些抱歉地看着我,和众人解释:“姐姐比我先入王府,这些日子都是她侍候王爷,自然是我的姐姐。”
侯府的杜小姐最不喜欢我,当即为杨婉仪抱不平,“你就是太善良,这种低贱之人,怎配与你相提并论?”
她连正眼都不屑看我,只拿眼角睨着我,满眼鄙夷。
2、
“王爷来啦。”
便在这时,游牧野进来,夫人和小姐们掩唇偷看他。
游牧野是武将出身,身材高挑精壮,面容俊俏,走到哪里,都能引来夫人小姐们追随的目光。
我的确是贱籍出身,这一点无法改变。
只怕是要给游牧野丢脸了。
我有些局促地看向他。
他目光不曾落在我脸上,朝夫人小姐们笑道:“今日是婉仪的生辰,何必让不相干的人扰了大家的兴致?”
众人哄笑。
杨婉仪羞红了脸,娇羞站在他身侧。
他含笑低头,温柔看她。
我难堪得鼻尖发酸,却不想让人看出来,只得强忍着,默默退出去。
宴席散去,已是入夜。
我带着府中下人收拾好一切,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时,脚步已有些虚浮。
小荷忙去给我熬药来。
可是我现在不想喝药。
我想吃长寿面。
以前爹娘还在的时候,生辰这天,娘会给我煮长寿面。
是的,今日也是我的生辰。
我已经有几年没吃过长寿面了。
“小荷,我想吃长寿面,你可以给我煮吗?”
小荷没多问,忙去煮面。
没一会儿,便端了一碗长寿面来。
碗中热气腾腾的水汽氤氲了我的眼。
我埋着头,任泪水落在碗里。
“小馋猫。”
一道浑厚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咳咳咳......
我差点被口中的面呛到。
游牧野怎么来了?
他轻拍着我的背,有些责怪:“怎么连吃面都能呛到?”
我忙抹掉眼角的泪,“王爷怎么来了?”
他不是应该陪在杨婉仪身边吗?
“怎么,我不能来?”
游牧野看了眼我碗中糊掉的面,皱眉抽走我手中筷子,吩咐小荷:“再去煮两碗来。”
小荷应声,忙退出去。
我有些诧异。
“我陪你吃。”他笑。
我鼻尖一酸,心却是甜的。
他这么晚过来陪我吃长寿面,我想这个生辰,我将永生难忘。
很快小荷端了两碗面来。
他挑出我不爱吃的香葱,试了不热才推过来,看着我温柔笑道:“吃吧,小馋猫。”
我心跳漏了半拍,从耳廓到脖颈,都染了绯红。
他眼带笑意,大掌轻轻抚摸我的脸颊,目光比这夜色还温柔。
“为了婉仪的生辰宴,你一定很辛苦吧?”
我心一颤,轻轻摇头,“不辛苦。”
为了他,我做什么都不辛苦。
他唇角微扬,眼中翻涌着我熟悉的浪潮。
抱起我,走进房中。
当帐幔放下,阴影压来,我终是鼓起勇气问他,“王爷,你会娶杨姑娘吗?”
他怔了下,用微凉的唇,将我要说的话都给堵了回来。
今夜,他异常的急切。
早晨杨婉仪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没起。
她素来守礼,今日却显得有些鲁莽,进了我的内室便不走了。
坐在一旁的案几,看小荷为我梳妆,打趣道:“这都快过晌午了,想来是昨日累着姐姐了。”
我想起昨晚,脸颊有些通红,这么一瞧,倒没了前两日的病气。
小荷为我高兴,笑着奉承,“姑娘容光焕发,瞧着更好看了。”
杨婉仪起身走来,“姐姐自然是好看的,不然牧野哥哥也不会一掷万金,将姐姐带回来。”
她取出一直海棠掐金丝的珠钗,插在我发髻,满意地点头。
“牧野哥哥昨日送我时,我就觉得这珠钗很适合姐姐,果然只有姐姐才能配,就送给姐姐吧。”
我有些惊讶,游牧野送给她的东西,她怎舍得转手送给我?
这让游牧野知道,只怕要误会。
“这太贵重了,何况还是王爷送你,我不能要。”
我忙要摘下,杨婉仪按住我的手,笑得一脸天真:“没关系,牧野哥哥昨日送了我许多,我那儿还有。”
原来是这样。
我手顿住,只觉得心尖都泛着酸。
3、
杨婉仪约我去茶楼听人说书。
自从来到王府,我极少出去。
杨婉仪要的是雅间,来的时候,侯府的杜小姐以及她的几个手帕交都在。
看到我,杜小姐鼻子朝天冷嗤:“你怎么带她来?”
杨婉仪笑道:“姐姐一人在家也怪闷,出来和大家说话岂不是好?”
“见不得人的妓子,别污了我们的眼。”
杜小姐冷哼,拉走杨婉仪,几个人坐在一起吃茶说笑。
她们谈论京城最端方的少年,高门小姐谁的字写的好,谁的女红一流,谁又觅得佳婿。
独独将我晾在一旁,唯恐我玷污了她们,败坏她们名声。
我擦去眼角的泪,转身下楼。
“阿妍!”
一人满眼惊喜拉住了我。
我很诧异,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来,“你是.....郑枫?”
“我终于找到你了!”
郑枫一脸欣喜,将我请进他的雅间。
十年不见,他长成了彪悍飒爽的男子。
父亲死后,当日的亲朋故旧都成了陌路,没想到他乡还能遇到熟人。
“你父亲出事时,我在西域。”他眼眶微红,夹杂着遗憾。
“这些年我辗转多个地方,打听到你或许在京城,便来碰运气。”
他笑得如同当年那个纯真的少年,“看到你没事,真好。”
我也很高兴。
这些年,所有人视我如洪水猛兽。
除了游牧野,如今郑枫也没有嫌弃我。
“我落入教坊司,是端王为我赎身。我如今在端王府,一切安好。”
郑枫笑容爽朗,“那就太好了。”
我们谈起年少时的趣事,都很怀念当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杨婉仪出来寻我。
见我和郑枫从雅间出来,她有些惊讶,掩唇小声道:“姐姐,你怎么.....和陌生男子在一起?”
杜小姐走过来,满眼鄙夷:“哼,指望一个妓子有廉耻?只要是个男人她都会扑上去。”
她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往这边看来。
在昔日好友面前,被如此贬低,我难堪得想落泪。
郑枫将我护在身后,朝两人笑得温和:“二位小姐误会了,我和阿妍是儿时玩伴,今日偶然遇见,这才说得久了些。”
杜小姐拉不下脸,扬着下巴轻蔑道:“和这下贱妓子走这么近的,能是什么好人?”
杨婉仪警惕瞟一眼郑枫,俯身在我耳边小声劝:“姐姐,即便是故交,也是男子,姐姐好歹也要为王爷的名声想一想。”
我与郑枫清清白白,怎么说得好似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咱们走。”
没等我解释,杜小姐拉过杨婉仪,上了外头的马车扬长而去。
没有等我。
我没脸见郑枫,垂下眼,“对不住,连累了你。”
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被人如此污蔑。
郑枫皱眉,“阿妍,抬起头来,你没有错。”
我泪盈满了眼眶。
这么多年,除了诋毁和白眼,还从未有人这么和我说过。
聪明如他,已察觉我的处境,“那位杨小姐,是王爷的什么人?”
我想起那天问游牧野会不会娶她,他没回答。
心有些刺痛,只得苦笑,“故交的女儿。”
见我心情低落,郑枫逗趣,“倒是和我们很像。”
“扑哧....”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时候不早,我还要回府。
这一次回去,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何时了。
离开前,郑枫问我:“你小时候说过,想走遍山川名岳,草原大漠,还记得吗?”
我怔愣住。
那时的我,有爹娘疼爱,还不知世道艰险。
郑枫也不逼我立刻给答案,目光一如少时的温暖:“我月初要启程去西域,你若想去看看,便来茶馆找我。”
4、
“我以为,你会认清自己的身份。”
游牧野怒气冲冲,将我手中的茶盏掀翻。
茶盏摔在地上,瓷片四分五裂。
冒着热气的茶水也烫红了我的皮肤。
他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顾不上疼,忙拉住他,“王爷,您在说什么?”
他一把甩开我的手。
力道之大,我一个措手不及,摔在地上。
瓷片刺入我掌心,顿时鲜血直流。
他只是皱了下眉,便不耐烦道:“别以为我给你体面,你就忘了自己的的身份。”
我心一痛。
他是在提醒我,贱籍永远见不得人,不要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我强忍泪水,“没有王爷,就没有今日的阿妍,阿妍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游牧野冷哼:“你知道就好。”
他少见的烦躁,捏紧我下巴,“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出门,更不准见外男,否则,别怪我狠心。”
我愣住,外男?他是因为郑枫才发火?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夜。
游牧野走了,连我的解释都没听。
许是近两日下雨潮湿,我感染了风寒,软得起不来床。
小荷吓得不轻,“奴婢这就去找王爷。”
“回来。”
我拦住她。
游牧野这两日都在陪杨婉仪。
听说两人在书房作画练字,他还吩咐不许人打扰。
这时候去,难免让他以为我拿自己身子来博取同情。
“哪里就那么娇气,上次的药照着熬两服来,出了汗就好的。”
小荷拗不过我,只得含泪为我熬药。
两服药下去,身上的确出了不少汗,症状也轻了些。
“阿妍姑娘在吗?”
游牧野跟前的小厮李学,隔着门问我。
我艰难爬起来,“阿学小哥有何事指教?”
李学笑道:“杨姑娘病了两日,吃什么都没胃口,王爷请阿妍姑娘做两样开胃的点心送去。”
“可姑娘.....”
小荷心疼我,便要替我解释,被我拦住。
“我知道了,这就准备。”
我拖着病体,做了几样点心,冒雨送去。
杨婉仪躺在床上,游牧野坐在一旁,为她读书。
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我心中苦涩。
看到我来,游牧野神色冷淡,“拿进来吧。”
“又要劳烦姐姐,我真是过意不去。”
杨婉仪便要起来,被游牧野拦住,“你身上不好,躺着歇息便是。”
我垂首掩去眼中泪意,一时有些头重脚轻。
那药我喝了几服,反反复复也不见好。
游牧野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只看着杨婉仪柔声道:“想吃什么,告诉阿妍给你做。”
杨婉仪有些不好意思,天真的脸上满是感激:“婉仪多谢姐姐。”
游牧野皱眉,“与她客气做什么?这些都是她该做的。”
我心刺痛。
或许在他眼里,我连丫鬟都不如,侍候杨婉仪是天经地义的事。
到底是我痴心妄想。
深吸了口气,我勉强笑了笑,“杨姑娘客气,我做了几样,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姐姐做的,我岂敢嫌弃。”
杨婉仪坚持坐起来,将我送来的点心各尝了一口就放下。
我看到游牧野眼中浓浓的担忧,“怎么,还是不想吃?”
杨婉仪语气轻飘飘的,“在家乡时,每次生病,娘会给我煮鱼汤,有点想念我娘的鱼汤。”
游牧野显然松了口气,“阿妍厨艺一绝,你想吃什么她都能做。”
杨婉仪摆手,“怎可再次劳烦姐姐?婉仪不喝这一碗鱼汤也没什么。”
“不麻烦。”
游牧野转身吩咐我:“阿妍,婉仪想喝鱼汤,拜托你了。”
“好。”
我强撑着笑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眼泪不争气滑了下来。
我也许久,没吃过母亲为我做的汤了。
厨房里烟熏火燎,我病得迷糊,冷热交替着出汗。
等到将鱼汤熬出来,身上的衣裳已是湿淋淋。
可杨婉仪还在等着我的鱼汤。
我冒雨端着鱼汤回到杨婉仪的房间,却被眼前的一幕,刺得五脏六腑都麻了。
5、
杨婉仪靠在游牧野怀里,满脸羞红亲了他的脸颊。
手中汤碗“哐当”落地,我眼前一黑,人也软软倒了下去。
闭眼之前,我好像看到游牧野一脸惊慌跑过来。
再次醒来,天色已暗。
游牧野握着我的手,眼下乌青,嗓音有些干哑,“醒了?”
我恍惚了下,便要起来。
他按住我肩膀,表情严肃,“好好歇着,你昏睡了一天一夜。”
大掌摩挲着我脸颊,温柔的嗓音中夹杂着一丝责怪,“病了为何不告诉我?”
我微垂眼眸,心中却是一片荒凉。
这段日子,我断断续续病了两次,他日日陪着杨婉仪,哪有闲工夫关心我?
“王爷陪着杨姑娘,我岂敢打扰?”
他愣了下,没有接话,“罢了,我让人送了些素粥来,你先吃些吧。”
我多想他能解释一下那天的事,然而他什么都没说,端过丫鬟送来的粥便要喂我。
我有点受宠若惊,“岂敢劳烦王爷?我.....自己来。”
“乖,张嘴。”
他不依,手稳稳握着勺子,固执等在我唇边。
我就着他的手,吃了半碗粥。
“郎中说你身子虚弱,我已让人去寻最好的药,你且不要过多思虑,好好养着身子。”
他眼眸温柔,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养了几天病,他日日在屋里陪我说话。
杨碗仪除了偶尔过来探望,坐一会儿也就走了。
屋中只有我和游牧野,时间仿佛回到刚进王府的时候。
我心情愉悦,病也渐渐好转。
“杨大人和夫人的马车进城了。”
这天游牧野陪我吃朝食,便见小厮来禀报。
“你好生养着,有事就派小丫鬟去找我。”
他说着放下碗筷,带着小厮急匆匆离开。
府里设下丰盛的家宴,游牧野热情接待杨大人和杨夫人。
我是到了晚上,才知道这位杨大人,就是来京赴任的尚书,杨婉仪的爹。
听说这次来拜访,是为了两家儿女的亲事。
“你就是王爷从教坊司里带出来的妓子?”
我在王府花园里,遇上了杨夫人。
她雍容华贵,目光却是轻蔑。
“娘,姐姐是王爷珍视的人,不是妓子。”
杨婉仪悄悄拉杨夫人的衣袖,有些抱歉对我行礼:“我娘不知缘由,婉仪这厢给姐姐赔个不是。”
杨夫人拦住杨婉仪,冷哼:“你父亲乃二品尚书,你身份尊贵无比,她是什么东西?当得起你的礼?”
我难堪得眼中泛泪。
我父亲未出事前,曾是内阁首辅,我从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长大。
如今成了别人眼中卑贱的妓子。
“来人,拉住她,掌嘴。”
杨夫人不罢休,想为她女儿清理留在游牧野身边的人。
她的丫鬟扣住我,扬手便打我。
我何错之有?
脸颊火辣辣的疼,我不想失了最后那一点尊严,“夫人,我未曾冒犯与你。”
杨夫人眼神冰冷狠毒:“一个下贱的妓子也敢顶撞本夫人?给本夫人打烂这张嘴!”
丫鬟左右又是一掌,我嘴角溢出鲜血,眼前有些模糊。
“放肆。”
游牧野的声音凉凉传来。
我眼眶一红,他终于来救我了。
“王爷.....”
我话没说完,便已泪流满面。
然而游牧野淡淡看着我,语气冰冷:“杨夫人岂是你能冒犯的?还不赶快给杨夫人道歉!”
6、
我听见自己心间碎裂的声音,比那丫鬟打在我脸颊的巴掌还疼。
杨夫人摇着手中团扇,轻蔑道:“罢了,贱婢而已,若与她计较,倒失了身份。”
“还是夫人宽宏大量。”
游牧野笑了笑,这才冷冷看向我,“滚回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院门半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小荷流着泪帮我清理嘴角的鲜血,“姑娘,王爷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或许吧。
我闭上眼,任眼泪滚下。
傍晚的时候,杨婉仪带着点心和膏药来看我。
“我替我娘来给姐姐赔礼道歉。”
她站在院中,当着丫鬟婆子的面,郑重曲膝:“对不起了,姐姐。”
众人看她的眼神,多了欣赏。
我身份卑贱,杨夫人打便打了,哪里需要她亲自来道歉?
我屈膝回礼,垂下眼,姿态比她还低,“是我冒犯了杨夫人,担不起杨姑娘的礼。”
游牧野单手扶起杨婉仪,温声道:“她身为婢女,冲撞杨夫人,本就该罚。”
我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可还是会痛。
原来在他眼里,我只是卑贱的婢女。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沉着脸教训我:“婉仪温婉识大体,你也宽容一些,犯不着为这点小事耍脾气。”
“是。”
我含泪垂眼,直到他二人携手离开。
听说杨尚书和老夫人商定年底为他俩办亲事,是游牧野提议下月初就办。
府中开始忙碌起来,到处贴了红花、灯笼,布置婚房。
我偶然听到下人议论。
“她也不掂量自己的身份,一个妓子,妄想嫁给王爷。”
“在那种干不净的地方,能是什么好东西?”
“杨小姐如此善良宽容,她却妄想独占王爷,还胆敢顶撞杨夫人,我看啊,她的好日子也不长了。”
“都没事做了吗?”
游牧野经过,喝退几人。
他明明听到丫鬟婆子在诋毁我,却什么都不做,只是轻飘飘一句呵斥。
我躲在花树后,心中只剩无尽的悲凉。
眼看两人的婚期越来越近。
游牧野也再没有出现在我的小院。
我去找他,被小厮拦下,连他的书房都近不得。
这天,几日不见的李学笑吟吟过来,“上次王爷托郎中找的药到了,王爷吩咐小的送来给姑娘。”
他还记得为我寻药,却避着不见我。
“可否劳烦小哥,跟王爷传个话,说我想见他?”
我还是忍不住想见他。
“这....王爷吩咐,姑娘这些日子就在院中休息。”
李学为难,扔下话便一溜烟跑了。
王府花园一处僻静的地方,李学一脸讨好:“小的已将药换过,您放心。”
杨婉仪笑了笑,给他一个钱袋子,“辛苦你了。”
李学谄媚:“但凡姑娘有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再有两天,就是初一了,王府中也洋溢着喜气。
“你来了!”
在茶馆见到我,郑枫腾地站起来,脸上的惊讶大于惊喜。
我今日来,就想来碰运气,没想到他还在这儿。
“你这些日子,一直来这儿听人说书?”
不然我怎么一来就能找到他?
郑枫笑容爽朗:“说了会等你,没等到你,我怎能安心走?”
见我只顾着喝茶,郑枫试探着问:“你今日来,是想好了?”
本以为王府会是我的归宿,终究是我奢望了。
我忽略心底苦涩,“初一那天,他娶妻,府中宾客多,少一个我,也无人在意。”
郑枫笑了,“我给你备了一匹马,小时候我骑术不如你,现在可不一定了。”
我突然期待起来,久违的喜悦冲散了心中的阴霾。
7、
明天就是游牧野迎娶杨婉仪的日子。
府中灯火通明,丫鬟仆妇来回忙碌。
没人注意我。
我穿过回廊,去书房寻游牧野。
有很多话,我想亲口告诉他。
书房里亮着昏黄的灯,许是小厮们都去后头帮忙,这里没人把守。
我松了口气,这下总算没人拦。
“你怎么来了?”
手触上门框的那一刻,我被屋里的声音吓了一跳,正想认错,就听里头传来杨婉仪温柔娇羞的声音。
“婉仪想牧野哥哥。”
“胡闹,明日都等不得了?”
“等不得,婉仪现在就想见到牧野哥哥。”
杨婉仪一脸天真娇憨,缠着游牧野,吻上他的唇。
缠绵悱恻,呼吸渐热。
“婉仪好,还是姐姐好?”
杨婉仪羞红了脸,贴着游牧野,一双含了水雾的眼眸紧盯着他。
游牧野搂着她的纤腰,微挑眉:“她一介贱籍女子,给你提鞋都不配,何必提她晦气?”
杨婉仪满意地笑了,抬眼朝门外看来。
温柔的眸中,蕴染着胜利者的笑意。
我心口一窒,后退两步,紧紧捂住嘴巴。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顺着脸颊滑下。
屋中呼吸交缠。
我不敢再听,跌跌撞撞跑回住处。
杨尚书新官上任,京城权贵争相巴结。
游牧野立过战功,是皇帝宠信的宗室。
两家联姻,轰动京城。
天还没亮,王府就奏起喜乐。
我一夜未眠,早早便起来洗漱。
久不出现的游牧野,竟一早就回来我们曾经的卧房。
抚摸着我消瘦的脸颊,他嗓音温柔,“近日有些忙,没能来看你,还好吗?”
昨晚他和杨婉仪的对话,萦绕在我耳边。
我想,一直以来,是我错了。
错把他的温柔,当成爱。
一个教坊司出来的贱籍之身,永远都没可能成为他的妻。
眼中泪意泛起,我强笑道:“我祝王爷和杨姑娘,百年好和。”
他皱眉,瞧着并不高兴。
“你知道的,我端王府的王妃,不可能是贱籍出身的女子。别胡思乱想,你安生一点,府中没人敢亏待你。”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杨家人对我的诋毁,府中下人背地里议论的声音,他都一清二楚。
他看着我痛苦挣扎,警告我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心中最后一丝念想终于也连根拔起。
我不知道是否该谢他。
“是。”
我低下头,任眼泪滑进衣襟。
新娘的马车到了,十里红妆铺满长街,排场盛大无比。
全京城的百姓,只怕都来王府讨喜糖吃。
礼官唱词,我依稀听到“新人对拜”。
风沙刺痛了我的眼,也吹凉了我的心。
他的身边,没有我的归宿。
我一介浮萍,天涯何处不是家?
“驾!”
我调转马头,将郑枫甩在身后,“走吧,快的话,说不定咱们今晚就能出京城。”
郑枫拍马跟上,“今晚我给你打野兔,烤着吃。”
“会烤吗?”我笑。
小时候他五谷不分,竟还夸海口烤兔给我吃?
8、
夜里小荷发现我不见,冲去新房:“奴婢有事找王爷。”
婆子将她拦住,狠狠打了她两巴掌。
她顾不上疼,朝屋里哭喊:“王爷,姑娘不见了.....”
杨婉仪蹙眉,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打扰她的洞房花烛夜。
“外头吵什么?”
游牧野醉醺醺,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便要坐起。
杨婉仪将他推到,柔声道:“没什么,牧野哥哥,婉仪为你更衣。”
夜渐浓,帐幔飘摇
可怜小荷被打得遍体鳞伤,屋外没了声响。
离京一月有余,我已忘了京城繁华。
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可以凭双脚,丈量这广阔天地。
郑枫一路上担心我受不住旅途艰苦,已让商队放慢速度。
原本计划一月便可出玉门关,如今走了月余才到。
“我是不是拖你后腿了?”
一路上我虽次次都跑马在郑枫前头,可我知道,那是他故意让我。
他用朴实无声的方式,帮我一点一点寻回少时驰骋的信心。
郑枫皱眉,唇角噙着笑意,“咱们商队跑马最快的李叔,被你屡次甩在后头,你这么说,让他们老脸往哪儿搁?”
商队几名大哥咧开嘴,笑得憨厚坦诚,“姑娘别自谦,咱们这里,就属姑娘骑术最好。”
我心无比温暖。
李叔几个,一路走来路程艰苦,却从不抱怨。
他们不拘小节,对朋友仗义,从未轻视任何人。
郑枫坐在马上,双手抱胸,挑眉睇我,“听到没?”
风吹起他的衣摆和发梢,曾经那个偏偏少年郎,如今成了洒脱的旅人。
今日风沙有点儿大,我笑,没有接话。
出关后,我们在第一个城镇落脚。
郑枫带我去这座城镇最热闹的集市,那里有各地方往来的商人在交易货物。
他看眼马背上的丝绸,笑道:“路上如此虚心求教,让我看看你学了多少。”
我挑眉,自信满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我一定可以的。
若想自由驰骋在这天地间,我就要学会挣钱养活自己。
郑枫不能帮我一辈子。
“娘子,看看我们最好的地毯,和你的丝绸换,怎么样?”
第一个交易者出现,带着精美的地毯,说着口音奇怪的中原话。
这地毯在中原的确是稀缺货。
我看向郑枫。
他笑着鼓励:“你决定。”
我思忖片刻,摇头,“我只卖,不换。”
我们才刚到,日后还要深入西域各国,没必要刚开始就带着这么厚重的货物。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我以一个满意的价格成交。
郑枫一脸欣慰,接下来的几批货,都交给我出手。
这一趟,我帮郑枫挣了不少钱。
不知不觉我们来西域已经三个月,郑枫的货物也已经卖完。
我们去了西域几个国家,我还想继续玩,郑枫看了一眼我凸起的孕肚,忍不住叹气。
“这里冬季飘雪,你少时在南方,只怕受不住严寒。咱们先回去,等明年开春再来。”
我不是很情愿,小声嘟囔,“哪里就那么娇气。”
郑枫撇嘴,“你自己玩心重,可别苦了我干闺女儿。”
9、
离开京城一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若不是幸运遇到神医,我和孩子都保不住。
我才知道,游牧野上次给我找回来的“好药”,是加了寒凉的大黄。
吃多了,身体受损,无法受孕,也会致人滑胎。
幸亏我那时因为他的亲事,心中郁结,吃的不多,这才侥幸保住孩儿。
因此郑枫对我腹中孩儿,也格外小心。
我和郑枫回到玉门关,却遇上了不速之客。
那是阔别几月的游牧野。
他憔悴了不少,盯着我的肚子,眼眶通红。
“阿妍,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再次见他,我心还是不受控地翻涌起酸楚。
那毕竟是曾爱过的男子。
只是,当他漠视杨婉仪对我暗害,纵容杨家人对我诋毁。
那一刻起,我已认清他的心。
我收起没必要的伤感,客气问:“王爷怎会在此?”
边关并无战事,他一个天潢贵胄,怎会千里跋涉来此? “你.....你和他......”
他眼神不善,犀利的目光紧盯着郑枫,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郑枫倒并未惧他,双手抱胸,一脸戏谑:“这和王爷有何干系?”
“你!”
游牧野额上青筋暴起,紧盯着郑枫,剑拔弩张。
我已欠郑枫良多,不愿他被牵扯其中,将他请回房中。
游牧野收了对郑枫的敌意,上前握住我的手,嗓音干哑,语气却是温柔。
“阿妍,我一路寻你到此,不许再胡闹,跟我回家。”
回家?
我没有家。
我甩开他的手,“王爷说笑了,我何德何能和王爷胡闹?还请王爷记住,你已娶妻,有你的地方,已不是我的家。”
他瞳孔震荡,似乎不相信我还敢如此反驳他。
也许是我这几个月来的变化,让他恐慌。
他突然放低了姿态,固执地靠近我,红着眼哀求:“阿妍,当初是我不好,你生气,打我骂我也好,别离开我,好不好?”
太迟了。
我抚摸隆起的肚子,掩去眼中泪意。
将我这几个月来挣到的所有银子,还给他。
“当年多谢王爷救我出泥潭,阿妍铭记于心。此生阿妍不欠王爷,还请王爷放我自由。”
“我不允许!”
游牧野愤怒,将我给他的银票扔了。
已给了他,如何处置是他的事。
我回到房中,郑枫笑容和煦,歪头看我。
“你小时候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只是外表素来乖巧,大家便都以为你柔弱好说话。”
我瞪他,“再说我坏话,以后不让我儿认你做干爹。”
郑枫欲哭无泪,乖乖闭嘴。
听说回中原的路有风沙,郑枫决定暂时在驿站住下。
游牧野并未离去,日日到我门前忏悔,“阿妍,在我心中,你是我的妻,跟我回去,好吗?”
我只闭门在房中,计划着回去用剩下来的钱,买一批货物,运来西域倒卖,赚更多的钱。
直到有一天,大着肚子的杨婉仪追来。
她温柔大度,陪着游牧野劝我:“姐姐,夫君一直惦记着你,只要你回去,日后在府中,婉仪永远尊你为姐姐。”
虚伪至极。
我和腹中孩儿不死,全因我命大。
她此刻只怕恼恨没有派人在路上将我杀了。
我已经不是当初王府中忍气吞声,无名无分的女子。
西域的风沙锻炼了我,郑枫的爽朗温暖了我,我不再仰人鼻息,处处忍让。
打开门,我看到游牧野眼中的欣喜,还有杨婉仪眼中一闪而逝的愤怒。
我勾唇冷笑,“王爷可知,你当初让人花重金为我买来的好药,被人换了寒凉的大黄?”
满意看到杨婉仪惨白的脸色,我转身出门去找郑枫。
我们决定今日启程回中原。
10、
路上并不顺利。
游牧野带着府兵紧随着我们,怎么都甩不掉。
我下马将他拦住,“王爷天潢贵胄,何须如此自轻自贱?一别两宽不好吗?”
他固执又愤怒,“不可能!你是我的,除了我身边,你哪儿都不能去。”
杨婉仪温柔劝我,“姐姐就答应夫君吧,如此消磨彼此的情意,何必呢?”
游牧野感激地看了她眼,这才注视着我,疲惫的眼中泛着湿意,痛彻心扉。
“阿妍,你若有婉仪半分懂事,我何至于如此痛苦?”
简直不可理喻。
我转身便走。
夜里,我们遇到了劫匪。
“阿妍,跟着我。”
郑枫一剑逼退试图伤害我的劫匪,将我护在身后。
我惊讶,他身上,也不知藏了多少本事。
“你何时练了如此厉害的功夫?”
这一路上,他每次都让我感到意外。
小时候,他三天练剑,两天掏鸟窝,没想到长大了,功夫如此了得。
郑枫爽朗一笑,“等这次平安脱困,我再告诉你。”
只是劫匪太多,没那么容易脱围。
我和郑枫被冲散,游牧野冲过来将我救上马车。
马车里,杨婉仪捂着肚子,满眼惊恐。
“阿妍,婉仪,坐好。”
游牧野护着马车,在府兵的护送下,冲出劫匪包围。
劫匪恼羞成怒,紧追不舍。
我护着肚子,暗自祈祷郑枫和李叔他们能平安脱险。
夜黑风高,马车一路向前冲。
突然一个巨大的颠簸,杨婉仪吓得尖叫,“夫君,我....肚子疼。”
游牧野在外安慰,“婉仪别怕,咱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我紧紧攀住可以固定的东西,确保自己不被马车颠出去。
便在这时,马儿突然嘶鸣,马车似乎离地。
“不好,悬崖!”
车夫被摔下马前,惊恐地喊出声。
游牧野在千钧一发之际,跳在悬崖边上,用力拉住缰绳。
他神情难见的着急,朝我喊:“阿妍,快出来!”
“夫君....救我.....”
杨婉仪吓傻了,哭喊着,拼命扭着身子。
车厢已快散架,她如此挣扎,我们两个都得死。
“阿妍,婉仪,别怕,慢慢爬出来。”
游牧野眉头紧拧,焦急地朝我们伸出手。
是他将我救出泥潭,让我得以重生。
此刻,他仍想救我。
我突然释然,这条命,我还给他。
我朝他笑了笑,将杨婉仪推出去。
杨婉仪扑进他的怀里,马车失去平衡,向着悬崖下坠。
那一刻,我看到他蓦地睁大的惊恐眼眸,以及响彻山谷的,撕心裂肺的呼唤。
“阿妍!”
11、
“娘.....鸟窝.....宝宝....棒棒....”
面对两岁女儿乌溜溜,雾蒙蒙的眼睛,我只得笑着蹲下来,揉揉她有些凌乱的发。
“很棒。但树很高,危险,下次宝儿不能上树,记住了吗?”
宝儿天真地歪着头:“不危险,干爹,托宝宝。”
我皱眉,“郑枫!”
郑枫从门后伸出头来,咧嘴:“阿妍,你要相信,以我的身手,绝对不会让宝儿有事。”
“何况,宝儿是我第一个入室弟子,本领可大着呢。”
“嗯,宝宝可.....厉害呢。”
宝儿小脑瓜点头如捣蒜,眨着黑亮的眼睛,想让我相信她的话。
“东家,货已经装好。”
院子里,李叔装好货,过来说一声。
距离上次坠崖,已过了两年多。
我当时挂在悬崖的树梢,是郑枫不顾危险救了我。
他骂我傻。
我苦笑,腿抖得走不了路。
民不与官斗,这是我彻底甩掉游牧野的法子。
否则,日后没完没了。
幸亏,我赌赢了。
郑枫有我不知道的本事,他总能及时出现,将我救下。
不久前,郑枫告诉我,杨尚书败了,杨婉仪日日以泪洗面,游牧野后院养着成群的小妾,个个长得与我三分相似。
他还为我立了衣冠冢,每逢忌日祭奠。
我淡然一笑,他的事,已与我无关。
这几年,我跟着郑枫做买卖,挣了钱,还平安生下宝儿。
如今宝儿也大了,我和郑枫决定,带宝儿去西域游历,让她见识广阔的天地。
更新时间:2025-03-13 14:2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