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劫难第3章
暮色漫过天衍宗九峰时,牧渊踩着结霜的石阶走向藏经阁。璇玑峰顶的夜风格外凛冽,裹挟着细雪扑打在他新换的弟子袍上。腕间被慕清寒种下的冰莲印记隐隐发烫——那师尊授他《玄冰诀》时曾说:"此印能镇你血脉异动,亦能感知杀念。"
推开藏经阁沉重的青铜门,千年沉木的香气混着符纸的朱砂味扑面而来。牧渊仰头望去,七层楼阁内悬浮着数万枚玉简,宛如星河倒悬。他循着记忆找到北侧书架,指尖刚触到《北荒异闻录》的羊皮封皮,忽听头顶传来环佩叮咚。
"新弟子未经许可,不得擅入甲字阁。"
牧渊抬头,正对上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执剑少女倒悬于梁上,月白裙裾垂落如瀑,发间银铃随她翻身落地的动作轻响。他认出这是慕清寒独女苏璃,七日前七脉会武时,曾见她一剑冻住整座演武台。
"苏师姐。"牧渊后退半步,袖中暗扣住三枚冰锥。他瞥见她腰间玉牌刻着"监察使"三字,掌心渗出冷汗——若被发现查阅巫族典籍,慕清寒必会起疑。
苏璃却未拔剑,反而俯身捡起他袖口沾的一片枯叶:"戌时三刻后,甲字阁禁制全开,你腕间冰莲印会被剑气绞碎。"她指尖轻点,枯叶瞬间凝成冰晶,"你在找什么?"
"……想查寒毒解法。"牧渊半真半假道。自那夜断崖村惨祸后,他每逢朔月便浑身如坠冰窟,需吞服慕清寒给的赤阳丹缓解。
"撒谎。"苏璃突然逼近,发梢扫过他颈侧,"你进阁后共瞥向《巫蛊秘录》方向七次,在丙字三区停留最久。"她指尖按在他胸口,一道冰凉灵气钻入经脉,"灵台混沌,气海淤塞,修的明明是水系功法,肺经却残留火毒——你体内有两股相冲的力量。"
牧渊猛地攥住她手腕。苏璃的皮肤冷得像玄冰,他却仿佛被烫到般松手。腕间冰莲印骤然爆发青光,阁内悬浮的玉简齐齐震颤,数千道剑气自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闭眼!"苏璃旋身挥袖,霜雪剑划出圆弧,将剑气尽数引向自身。牧渊在气浪中看到她后背渗出血痕,却仍单手结印喝道:"归鞘!"
玉简星河归于寂静时,苏璃已踉跄跌坐在地。牧渊伸手欲扶,却被她一剑指住咽喉:"现在说实话。你混入天衍宗,究竟为何?"
他望着她苍白的脸,突然想起断崖村的冬夜。父亲死后,他也曾这样用匕首指着收养他的老猎户,直到对方扔来半块硬饼:"小狼崽子,吃饱才有力气报仇。"
"我为寻一个答案。"牧渊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烧伤,"有人为这具身体灭我满门,而贵宗的慕峰主恰好在我濒死时出现。"他抓起苏璃的剑按在自己颈动脉,"或者你现在杀了我,让秘密永远埋进璇玑峰的雪里。"
剑尖颤抖起来。苏璃的七窍玲珑心能辨万物真伪,此刻却读不懂眼前少年眼中的决绝。她收剑归鞘,抛给他一个青玉瓶:"每日服一粒,能缓你肺经灼痛。"
牧渊接住药瓶时,触到她掌心一道陈年剑痕。那伤痕的位置……竟与自己左掌被冰莲所割的位置一模一样。
阁外传来钟声,子时到了。苏璃转身走向旋转木梯,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明夜此时,我带你去禁书区。"
牧渊握紧药瓶,瓶中滚出一颗赤红药丸——分明是慕清寒严禁他多服的赤阳丹。
暮色如墨汁般在璇玑峰顶晕染开时,牧渊正跪坐在寒玉洞外的冰阶上。他腕间的玄冥剑印泛着幽蓝微光,昨夜强行冲开封印吞噬雪狼妖丹的反噬仍在持续,五脏六腑仿佛被千万根冰针刺穿。
"剑道首重修心,你连半柱香都静不下来?"
清冷女声自头顶传来,苏璃踏着月色飘然而至。她今日未着弟子服,一袭霜色留仙裙随风轻曳,发间银铃随着步伐叮咚作响,像是把碎星揉进了夜色里。牧渊别过头去——这铃音总让他想起断崖村的冬夜,娘亲纺车旁挂着的铜风铃。
"慕师叔命我教你《天衍剑诀》第一式。"苏璃并指划过腰间玉佩,三尺青锋应声出鞘,剑身倒映着两人交错的影子,"看好了,这招‘叩天阙’需引星辉入脉。"
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跃入冰湖。足尖点过之处,湖面凝结出晶莹的莲台,剑气搅动漫天飞雪,竟在半空凝成北斗七星的轨迹。牧渊瞳孔微缩,这剑势与黑袍人屠村时用的冰莲秘法有七分相似。
"到你了。"苏璃收剑时,湖心浮冰恰好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牧渊握紧木剑走向湖面,靴底刚触到冰层就听咔嚓脆响。他踉跄着将要跌落,苏璃突然甩出水袖缠住他腰身。少女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惊得牧渊慌忙后退,后脑却撞上她突然逼近的面庞。
"连凌波步都不会,慕师叔为何收你?"苏璃的呼吸扫过他耳垂,腕间银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牧渊体内巫血不受控地翻涌,眼前浮现出父亲被冰莲贯穿的画面,等他回过神来,木剑已横在苏璃颈侧。
湖面炸开丈余高的冰浪!
苏璃的诛邪剑自动护主,剑穗上那颗鲛珠迸发青光。两股灵力相撞的瞬间,牧渊被震飞撞向冰棱林,后背传来的剧痛却不及苏璃的眼神刺痛——那目光像是淬了毒的银针,将他钉在"邪祟"的标签上永世不得翻身。
"你身上有幽冥海的味道。"她剑尖挑起牧渊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三日前有魔修潜入藏经阁,盗走了镇压噬心蛊的《清虚录》。"
牧渊突然冷笑。昨夜他确实去过藏经阁,却是在追查冰莲纹印时撞见个蒙面人。那黑影与他在寒渊禁地看到的冰雕手法如出一辙,此刻想来,偷书人袖口银线刺绣的分明是天衍宗云纹。
"我若说真凶在九峰殿,苏师姐敢查么?"他故意扯开衣领,露出慕清寒亲手种下的冰莲封印。苏璃持剑的手颤了颤,这个动作让牧渊想起断崖村的猎户女儿——她发现他徒手撕开饿狼喉咙时,也是这样颤抖着递来半块麦饼。
暴风雪在子夜时分骤然加剧。
当第七次被剑气掀翻在冰面上时,牧渊终于抓住苏璃换招的间隙。木剑贴着诛邪剑逆势上挑,这个角度本该击中她右肩,剑锋却鬼使神差地偏转三寸。苏璃的耳坠被剑气扫落,坠入冰缝前被他凌空捞住。
"还给我!"向来清冷的嗓音染上慌乱。
牧渊摩挲着翡翠耳坠内侧的"璃"字,突然想起在执事堂偷听的秘闻——十八年前,凌虚子之女出生当晚,天衍宗镇派灵玉离奇碎裂。这个"璃"字,本就是用灵玉残片雕琢而成。
"下次试探别人前..."他将耳坠抛进苏璃怀里,转身走向风雪深处,"记得藏好软肋。"
苏璃站在原地,看着少年黑袍下摆渐渐被雪浸透。诛邪剑仍在嗡鸣示警,但她分明看见,当冰浪扑面而来时,是牧渊用身体替她挡住了最锋利的冰刃。 ---
牧渊握着冰魄剑踏入剑阁时,苏璃正跪坐在青玉案前调拭古琴。晨光透过琉璃穹顶洒落,将她月白裙裾上的银丝云纹映得流转生辉,琴弦间却凝着未化的霜痕——那是昨夜慕清寒罚她抄写《清心诀》三百遍时,她以剑气刻下的冰花。
"师尊让我教你《玄冰九式》第一重。"苏璃指尖扫过琴身,十二根琴弦骤然绷直如剑,"看好了,剑意不在形,而在…"
话音未落,牧渊已挽剑刺向琴弦。冰魄剑触弦的刹那,琴音化作实质的冰锥扑面袭来!他旋身后仰避过致命一击,剑锋顺势挑起案上茶盏,泼出的水雾在空中凝结成盾。
"莽撞。"苏璃轻叩琴板,冰盾应声碎裂。一片锋利的冰碴划过牧渊颈侧,鲜血滴落琴弦时竟泛起诡谲的青光。她瞳孔微缩——这血迹中掺杂着极淡的金丝,与《异闻录》中记载的巫族王脉如出一辙。
暮色降临时,牧渊被罚至寒潭面壁。潭底沉睡着千年玄龟,其龟甲上刻满镇压邪祟的符咒。他刚盘膝坐下,苏璃却抱着焦尾琴踏月而来:"《玄冰九式》需引极寒之气入脉,你白日强行催动剑意,此刻灵脉恐怕已如刀绞。"
她拨动商弦,清越琴音荡开潭面薄冰。牧渊体内暴走的寒气竟随音律渐趋平和,腕间巫纹却因灵力滋养而愈发清晰。当苏璃的指尖无意触碰到他掌心时,两人同时僵住——她窥见血色幻象中黑袍人屠杀断崖村的场景,而他听见她心底的声音:"父亲书房那幅巫族圣女画像…为何与牧渊眉眼相似?"
突然潭水沸腾!玄龟因感应巫族气息苏醒,巨口撕咬而来。牧渊本能地推开苏璃,自己却被龟爪按入潭底。生死一线间,他体内爆出的金芒化作锁链捆住玄龟,苏璃趁机割破手腕,以玲珑心血激活潭边封印阵。
"你早知我是巫族余孽?"牧渊攥住她流血的手腕。苏璃垂眸将药粉洒在他伤口:"天衍宗藏书阁第三层东侧,《北荒巫考》第47页有缺角…那页恰好记载太渊圣体的识别之法。"
三日后宗门大比,牧渊被迫代表璇玑峰出战。当他持剑踏上星陨台时,对面却是苏璃——她面前摆着那具焦尾琴,琴尾新添了寒潭玄龟甲片制成的拨片。
"此战比的是器魂共鸣。"裁判长老挥动令旗,"刀剑无眼,琴音…"
"亦能杀人。"苏璃突然拨响羽弦,牧渊的冰魄剑竟脱手悬空!观众席哗然中,两人却仿佛置身独立时空:琴音牵引剑锋画出上古符咒,剑气激荡琴弦震颤如龙吟。当最后一缕剑芒没入琴身时,星陨台四周的测灵碑同时炸裂——这是百年来首次出现器魂契合度满值。
"你故意选《镇魂调》,是为了掩盖我催动巫力时的灵力波动。"牧渊在收剑时低语。苏璃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玄龟暴动那夜,我抹去了测灵镜的记录…但你最好别再动用金瞳。"
她转身离去时,一片雪花落在琴弦上。牧渊忽然想起母亲遗物中有支骨笛,吹奏时的音律与《镇魂调》第七节完全相同。
晨雾未散时,牧渊被传唤至天枢殿。九丈高的青铜门缓缓开启,苏璃正跪在殿中听训,素白弟子服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凌虚子端坐云台之上,目光扫过牧渊腕间青纹:"璇玑峰主举荐你二人共探幽冥洞,取回《九幽录》残卷。"
"弟子领命。"苏璃叩首时,腰间玉铃轻响,牧渊忽然想起昨夜——她提着琉璃灯立于寒潭边,将半块冰镇雪梨塞进他掌心:"你总盯着膳堂的冰鉴,定是馋这个。"
---
幽冥洞险境
穿过罡风肆虐的裂魂谷,阴湿雾气渐浓。牧渊以剑劈开垂落的血藤,腐叶下突然窜出三尾碧瞳毒蝎,苏璃挥袖洒出银砂,毒虫触之即化黑水。"这是天工坊炼制的蚀骨砂,"她指尖残留荧蓝微光,"对付阴毒之物最有效。"
洞穴深处豁然开阔,穹顶倒悬着千万具青铜棺,棺底渗出猩红液体汇聚成河。苏璃点燃犀角灯,火光映出河面浮动的苍白面孔——皆是历代探洞丧命的修士残魂。
"跟紧我。"她足尖轻点凸起的礁石,牧渊却瞥见河底伸出骨手拽其脚踝。情急之下他纵身扑去,两人齐齐跌入血河,刺骨寒意激得苏璃颈后冰莲印记骤亮。牧渊体内巫血不受控地翻涌,竟将周遭怨气吞噬殆尽。
"你果然有问题!"苏璃的诛邪剑抵住他咽喉,剑锋却因触及他怀中的冻梨而微颤。昨夜她亲眼见他将冻梨用丝帕裹着,藏在枕下最深处。
---
生死交托
岩壁轰然崩塌,无数怨灵化作锁链缠缚二人。苏璃结印撑起结界,嘴角溢血:"我撑不了太久...用你的邪术!"牧渊咬牙捏碎冰莲封印,黑气自掌心漫涌形成漩涡,怨灵尖啸着被撕成碎片。
灵力透支的苏璃昏厥前,恍惚见牧渊瞳孔泛起金纹,他徒手扯断锁链的模样,竟与幼时梦中踏火而来的神将重叠。再醒来时,她枕在他膝上,外袍盖在自己肩头,而牧渊正用巫火烧灼胸口的噬心蛊。
"为何救我?"她抚上他腕间被怨气腐蚀的伤口。
"你赠我冻梨时,"他低头掩住眸中猩红,"是第一个不问出身待我好的人。"
---
残卷秘辛
在刻满古巫文的祭坛中央,《九幽录》悬浮于血池之上。苏璃咬破指尖画破障符,牧渊却按住她手腕:"需用我的血。"巫血滴落瞬间,池中升起十二尊石像,正是断崖村惨案那夜的黑袍人!
"天衍宗执法长老..."苏璃认出石像袖口纹样,却见牧渊浑身发抖。他挥剑斩碎石像,残卷中飘出一缕残魂——竟是慕清寒的孪生妹妹慕清歌,二十年前因调查巫族灭门案"走火入魔"而亡。
"清寒...被宗主种了傀儡蛊..."残魂消散前泣血嘶喊,"小心...冰莲印记..."苏璃尚未追问,牧渊突然将她推开,一支淬毒弩箭擦着他耳际钉入石壁。
---
归途裂痕
返程途中暴雨倾盆,两人挤在岩缝避雨。苏璃梳理被血浸透的长发,发现牧渊背脊布满鞭痕——那是他为护住她,硬抗了十二道蚀骨钉。
"你早知道幽冥洞是局?"她将伤药敷在他狰狞伤口。
"从看见你玉铃上的往生咒开始,"他握住她颤抖的手,"就知道你也活不过弱冠。"
雷光划破天际时,苏璃颈后冰莲印记骤然发烫,凌虚子的传音入密在耳边炸响:"确认圣体已成,可收网。"她别过脸不敢看牧渊,却未察觉少年早已用巫血篡改了残卷内容——那页记载着破解七窍玲珑心禁制的秘法。
雨幕中,牧渊望着她背影苦笑。怀中被血浸透的冻梨,竟生出嫩绿新芽。
暮色将天衍宗七十二峰染成黛青色时,牧渊握着竹扫帚立在水月轩外。自那日藏经阁相遇已过半月,苏璃每日申时都会在此练剑。他隔着镂花石墙望去,少女的月白剑穗正随"流云九式"起落翻飞,剑气荡开满庭海棠,花瓣还未落地便被削成两半。
"偷窥璇玑剑法,按律当断经脉。"
剑锋毫无征兆地抵住牧渊后颈。他转身时,苏璃的发梢还沾着晨露,七窍玲珑心让她能感知方圆十丈气息,方才的破绽分明是故意显露。
"慕师叔命我来送冰魄丹。"牧渊摊开掌心玉瓶,寒雾在暮春暖意中蒸腾,"说苏师姐经脉有旧伤,需配合玄霜诀调理。"
苏璃瞳孔微缩。三年前她强修"天衍剑阵"遭反噬,此事唯有父亲凌虚子知晓。剑尖垂下三寸,她突然拽过牧渊手腕探查灵脉:"你体内寒气比冰魄丹更甚,慕师叔当真只是让你送药?"
子夜时分,牧渊被传音符惊醒。苏璃的声音裹挟风雪:"带上罗盘,霜华谷西南角。"
穿过护山大阵时,牧渊腕间冰莲印记突然灼痛——谷中竟飘着巫族祭祀用的引魂幡。月光下,苏璃正用剑尖挑起半截焦黑符纸:"上个月有外门弟子在此失踪,我在他们骨灰里发现了这个。"
牧渊俯身细看符咒纹路,体内巫血不受控地沸腾。符纸上的夔纹与断崖村祠堂供桌如出一辙,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却撞上苏璃的剑鞘。
"你认得这邪物。"不是疑问而是断言,七窍玲珑心能辨真假,牧渊的沉默在她耳中震如雷鸣。
为寻线索,二人深入霜华谷腹地。穿过遮天古木,眼前豁然展开一片琉璃色湖泊。潭水澄澈如镜,倒映着牧渊腕间若隐若现的青纹,苏璃突然挥剑斩向水面:"退后!"
剑气激起的涟漪中,无数苍白手臂破水而出!牧渊被拽入潭底前,瞥见苏璃割破指尖血祭长剑,殷红血珠坠入潭水时,那些鬼手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这是照影潭,能映出人心魔障。"苏璃拽着牧渊跃上浮石,他黑袍浸透后紧贴脊背,露出腰间狰狞伤疤——与三日前寒渊禁地冰尸的致命伤位置相同。
潭水开始沸腾,两人的倒影扭曲成狰狞鬼面。苏璃突然按住牧渊心口:"你究竟是谁?"掌心传来的心跳与昨夜卦象重合,龟甲上"太渊现,天衍倾"的谶言灼得她指尖发颤。
暮色将天衍宗九峰染成淡紫色时,牧渊提着玄铁剑走向后山寒潭。璇玑峰的冰霰终年不散,青石台阶上覆着薄霜,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咯吱声。他刻意绕开主殿西侧的回廊——三日前苏璃就是在那里拦住他,剑锋贴着脖颈质问:"你修炼时引动的幽冥寒气,根本不是玄冥剑意该有的路数。"
寒潭位于两座冰峰夹峙的峡谷中,月光照在潭面凝结的冰晶上,折射出千万道冷蓝色光弧。牧渊褪去外袍踏入水中,刺骨寒意立刻顺着毛孔钻入经脉,腕间冰莲印记泛起微光,勉强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巫血。
"师尊让你每日泡足两个时辰,不是让你来发呆的。"
苏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抱剑立于冰瀑顶端,月白色弟子服随风翻卷,发间银铃在寂静中叮咚作响。未等牧渊应答,她已纵身跃下,足尖轻点浮冰,如鹤影掠过寒潭,剑鞘精准敲在他左肩:"玄冥剑诀第三式,起手式抬高三寸。"
水花溅在牧渊脸上,带着松针的清苦气息——那是苏璃惯用的安神香。他沉默着挥剑演练,剑锋割开雾气时,冰层下忽然传来异动。三条通体莹白的寒髓鱼破冰而出,利齿直扑他咽喉!
"低头!"
苏璃的剑光后发先至,寒气凝成冰网罩住鱼群。牧渊却在此时瞳孔骤缩,他看见她腰间玉佩被鱼尾扫中,即将坠入深潭。电光石火间,体内巫血不受控地沸腾,指尖迸出黑雾缠住玉佩——
"这是幽冥海的噬灵术!"苏璃旋身退至潭边,惊疑不定地望着他掌心未散的黑气。冰瀑映得她脸色惨白,"你果然和魔修有牵扯......"
牧渊握紧颤抖的右手,腕间冰莲因过度催动而裂开细纹。昨夜潜入藏经阁的画面在脑中闪回:甲字阁第三层《北荒禁术录》记载,噬灵术需以心头血为引,修习者双目会现赤纹。他忽然嗤笑一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伤痕:"师姐不妨查验,看我是否有修炼魔功的痕迹?"
月光落在那道狰狞伤疤上,苏璃的剑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这是七日前的旧伤,当时牧渊为替她取来冰魄草,独闯雪狼谷被兽爪贯穿胸膛。
潭水重新归于平静,冰晶在两人之间无声生长。牧渊弯腰拾起玉佩递过去,指腹擦过她掌心时,苏璃忽觉神识刺痛——巫血残留在玉佩上的气息,竟与她梦中反复出现的血色图腾重合。
"明日辰时,随我去冰狱洞采集霜露。"她收剑入鞘,转身时又低声道,"方才......我并非疑你。"
牧渊望着她消失在冰峰后的背影,喉间涌上腥甜。封印反噬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他踉跄扶住岩壁,袖中滑落半块焦黑的木牌——这是今早在寝殿窗台上发现的,上面刻着幽冥海独有的骷髅纹。
暮色如血,将璇玑峰千丈冰壁染成赤金色。牧渊握着玄铁药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山风裹挟着冰碴掠过他颈侧伤痕——那是三日前在寒潭采药时,被冰鳞蟒尾扫过的印记。
"戌时前需采够十株冰魄草。"苏璃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少女踏着青鸾纹银靴,正立于三丈高的冰笋尖上,诛邪剑穗在腰间晃出细碎的晶光。她刻意保持着距离,自从七日前的藏经阁相遇后,这已是慕清寒第三次指派他们共同执行药典任务。
两人沿着冰川裂隙下行,牧渊的粗麻绑腿早已被冰水浸透。转过鹰喙状的凸岩时,他突然拽住苏璃手腕:"别动。"剑锋擦着她鬓角掠过,斩断悄然垂落的冰蛛丝——那些近乎透明的丝线正在暮色中渗出幽蓝毒液。
"你如何察觉的?"苏璃盯着他收剑时衣袖翻卷露出的青纹。
"冰蛛丝遇活物热气会收缩。"牧渊避开她的目光,弯腰刨开积雪。冰魄草淡蓝的根系在冻土下蜿蜒,像极了那夜黑袍人袖口的冰莲脉络。
崖底忽然传来冰层碎裂声。十八头冰狼从四面合围,兽瞳泛着不正常的赤红。"有人饲喂过血髓丹。"苏璃剑锋结霜,狼群却仿佛认得牧渊,竟对他伏低呜咽。当先的巨狼前爪扒出染血的弟子玉牌——属于三天前失踪的丹房杂役。
厮杀在狼王扑向苏璃咽喉时爆发。牧渊反手掷出药锄贯穿其左眼,腥热的兽血喷溅在苏璃月白衣襟。她旋身斩断另一头冰狼后腿,后背却撞进牧渊怀中。少年身上松烟混着铁锈的气味钻入鼻尖,与她袖中冷香纠缠不清。
"西南角冰层最薄。"牧渊沙哑的嗓音擦过她耳际。苏璃会意,诛邪剑猛刺地面,玄冰诀催动的寒气沿着剑身灌入地脉。冰面应声塌陷,狼群坠入深壑的刹那,牧渊揽住她腰肢腾空跃起,足尖在坠落的冰岩上借力,宛如雪鹞掠过残阳。
他们在背风处燃起篝火。苏璃撕下衣摆给牧渊包扎手臂抓伤时,指尖触到他腕间突跳的血管。"你体温比常人低三成。"她突然开口,"慕师叔的玄冥剑意,封不住太渊圣体吧?"
火堆噼啪炸响。牧渊凝视着冰魄草在陶罐中融成靛青色药汁,忽然将匕首抛给她:"现在杀我,你还能领诛魔功德。"
"我要的是真相,不是功德。"苏璃割断一绺青丝投入火中,"七窍玲珑心告诉我,你救我那晚,剑意有刹那凝滞——你在害怕伤到我?"
牧渊猛地咳嗽起来,掌心血迹渗入雪地。冰魄丹药效正在消退,皮肤下青纹如活物游走。苏璃鬼使神差般伸手触碰,却被滚烫的温度灼得缩回手指。
"别碰!"牧渊踉跄后退,撞翻的药汁在雪地蚀出焦痕,"这具身体……早就不是人了。"
子夜时分,牧渊在剧痛中惊醒。苏璃的剑锋悬在他眉心,却迟迟未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他看见自己双臂爬满血色咒文——正是幽冥海底十万怨魂才有的往生印。
"三日前寒潭遇袭,冰鳞蟒原本要咬的是我。"苏璃收剑归鞘,将温好的药囊抛给他,"你替我挡灾,我欠你一命。但若你堕魔……"
"届时不必留情。"牧渊咽下腥苦的药汁。月光穿过冰洞,在两人之间划出惨白的界线。
远处传来钟声,慕清寒的纸鹤穿云而至:"速归,七脉会武抽签在即。"苏璃起身整理剑穗,忽然轻声道:"幽冥洞的组队试炼,我会选你。"
牧渊握紧药锄的手骤然收紧。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幽冥洞中的血河幻境,会挖出人心最深的秘密。
暮色如墨汁浸透天衍宗九峰时,牧渊跟着苏璃来到断魂崖。此地乃宗门禁地,嶙峋黑岩间流淌着猩红溪水,传闻是上古战场遗留的血河分支。苏璃腕间银铃轻响,惊飞几只啃噬腐肉的赤瞳渡鸦,她转头将冰蚕丝绳系在牧渊腰间:"幽冥洞的怨气会侵蚀神识,跟紧我。"
牧渊低头望着绳结,想起断崖村猎户捆兽皮的手法。三个月前这双手还握着柴刀劈冰,如今却捏着慕清寒赐的玄铁剑——剑柄刻着"诛邪"二字,与他袖中暗藏的巫族骨刃相撞时,总发出细微的嗡鸣。
幽冥洞初探
穿过狭长裂隙,洞内景象令牧渊呼吸一滞。穹顶垂落千万根血红钟乳石,末端凝结的液体坠入下方暗河,炸开一朵朵磷火。苏璃掐诀唤出冰莲灯,幽蓝光晕映出河面漂浮的森白颅骨,有些还粘连着腐肉,随水波撞在牧渊靴边。
"怕了?"苏璃指尖拂过岩壁铭文,"三百年前魔修在此血祭十万生灵,怨气凝成蚀骨毒雾……"话音未落,牧渊突然拽住她手腕疾退三步。方才站立处裂开巨缝,涌出粘稠黑浆,隐约可见半张扭曲的人脸在浆液中沉浮。
"是噬魂沼。"牧渊喉结滚动。昨夜他在《巫典》残卷读到过,需以活人精血为引才能通过。苏璃却已划破指尖,血珠坠入黑沼的刹那,菌丝般的白须疯狂窜出,织成摇摇欲坠的骨桥。
"跟紧我,错一步就会成为它们的养料。"她踩上骨桥,牧渊盯着她后颈随步伐晃动的银链——末端挂着与他腕间红绳同材质的玉扣。
---
怨灵幻境
行至血河中央时,雾气骤然化作万千婴孩哭嚎。牧渊眼前浮现断崖村雪夜:父亲被冰莲贯穿的伤口涌出黑血,母亲的红绳在火中蜷曲成灰。他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体内巫血不受控地沸腾,玄铁剑"咔嚓"裂开细纹。
"闭眼!"苏璃的诛邪剑横拍他后背,冰凉灵力灌入灵台,"这是怨灵捏造的幻象!"
牧渊喘息着睁眼,见她左肩被幻化的冰棱划破,鲜血浸透月白弟子服。那些血珠竟被腰间银铃吸收,铃身浮现出诡异咒文——与巫典记载的锁魂阵极其相似。
"为什么救我?"他哑声问。苏璃正撕下衣摆包扎伤口,闻言指尖微顿:"你腕间的冰莲印是师尊种的同生契,你死了我也会重伤。"可当她转身时,牧渊分明看见她收起了那枚染血的银铃。
---
巫血初现
穿过骨桥的瞬间,整座幽冥洞剧烈震颤。血河掀起十丈巨浪,无数骷髅手臂攀上岩壁,牧渊被浪头拍向漩涡中心。危急时刻,苏璃甩出冰蚕丝绳缠住他手腕,自己却被反拽入河。
河水灌入鼻腔的刹那,牧渊瞳孔迸发青芒。蛰伏的巫血如凶兽出闸,暗流中浮现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贪婪吞噬周遭怨气。苏璃惊愕地看着他徒手撕碎扑来的水鬼,伤口流出的血竟让河水退避三舍。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她呛咳着被牧渊托上礁石,诛邪剑却已抵住他咽喉,"慕长老说过,幽冥海的魔修能伪装成任何模样。"
牧渊任剑尖刺破皮肤。三个月前他也会辩解,但现在只是抓起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魔修有心跳吗?"掌心下的心脏剧烈跳动,震得苏璃耳尖发烫。她慌忙抽手,却摸到他怀中有物——半块风干的冻梨,正是三日前她悄悄放在他窗台的拜师礼。
---
暗涌情愫
返程时暴雨倾盆,两人挤在狭窄的岩缝中烘干衣物。苏璃拧着发梢的水珠,忽然开口:"你撕碎水鬼的那招,我在《天衍剑谱》里没见过。"
"是断崖村的猎户教的。"牧渊拨弄火堆,巫血吞噬怨气后的躁动尚未平息,"我爹说,野兽扑来时不能闭眼,要盯着它的喉咙。"
火光照亮苏璃侧脸,她睫毛投下的阴影轻颤:"我八岁那年被魔修掳走,师尊救我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她从颈间扯出银链,露出半块残缺玉珏,"他说这是我亲生父母的遗物,可我总觉得……"
洞外忽传来破空声,慕清寒的传讯纸鹤穿透雨幕:"速归,有要事相商。"苏璃起身时,牧渊瞥见她后腰浮现青紫淤痕——正是方才被他巫血震伤的位置。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触及她衣袖前蜷起手指。
"苏师姐。"他低声唤住踏入雨中的身影,"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真是怪物……"
暴雨吞没了后半句。苏璃回眸一笑,诛邪剑挑起他的玄铁剑:"那就等我亲自斩了你。"
晨雾未散时,牧渊已站在天衍宗剑坪的寒铁桩前。这是璇玑峰弟子晨课之地,三千根玄铁桩错落排布,桩面凝着终年不化的霜花。他握紧慕清寒昨日授的冰魄剑,剑柄传来的寒意刺得掌心发麻——与体内躁动的巫血形成微妙抗衡。
"剑意未至,杀气先露。"
苏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日换了烟青色劲装,发间银铃随步伐轻响,惊起铁桩上栖息的冰翎鸟。那些通体雪白的灵禽扑棱棱飞向云海,翅尖掠过牧渊肩头时,抖落几片泛着蓝光的羽毛。
"慕师叔让我盯着你练《玄冰七式》。"她并指敲了敲最矮的铁桩,"从这里开始,每踏一桩需刺中三片飘落的霜花。"
牧渊沉默跃上铁桩。足尖触到玄铁的瞬间,桩内暗藏的冰针骤然射出!他本能旋身避让,却见苏璃袖中飞出七枚铜钱,精准击落冰针。"天衍宗的修炼,从来都是生死一线。"她指尖挑起铜钱串,叮当声中混着轻笑,"就像你腕上那条红绳,看着是装饰,实则是封印。"
牧渊瞳孔微缩。昨夜他潜入藏经阁时,分明用巫血模糊了气息......
正午时分,剑坪升起薄金结界。牧渊在第九根铁桩前止步——此处冰针已密如暴雨,更要命的是桩面覆着幻术,每步踏出都会浮现断崖村雪夜的场景。
"左三寸!"
苏璃突然出声提醒。牧渊下意识横剑格挡,冰魄剑与冰针相撞迸出火星。那些火星并未消散,反而凝成光点勾勒出剑势轨迹。他这才发现,苏璃竟在用天衍宗秘法《星罗棋布》为他标注破绽。
"为什么帮我?"
"你身上有雪松炭的味道。"苏璃跃上相邻铁桩,腕间银铃忽然急响,"和我娘亲调的安神香一样。"她说话时,牧渊瞥见她颈侧淡青色血管——昨夜在藏经阁,那截脖颈曾被他的巫气擦过。
两人剑气无意间相触,冰魄剑与银铃竟共鸣震颤。苏璃忽然按住他执剑的手:"别运功!"但已来不及,牧渊体内巫血被剑气激荡,腕间红绳砰然断裂!
为修补红绳封印,二人被罚往云海采集天蛛丝。
所谓云海实为罡风层,乳白色气旋中漂浮着琉璃般的冰晶。牧渊攥着采丝用的玉葫芦,看苏璃在蛛网密布的浮空岩间轻盈起落。她发梢沾满蛛丝,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天蛛只栖在蚀骨风眼附近,跟紧我的铃铛声。"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裂帛之音。牧渊抬头时,正见三只赤目鬼面枭撕破云幕!这种妖兽专食修士神魂,羽翼掀起的阴风竟吹散了苏璃的银铃声。
"坤位退七步!"牧渊突然吼道。巫族血脉赋予他感知危险的天赋,但苏璃被困在蛛网阵中难以脱身。眼看鬼面枭利爪将至,他本能地徒手扯断天蛛丝——剧毒蛛液腐蚀掌心时,腕间红绳突然暴涨,将妖兽绞成血雾。
苏璃怔怔望着滴血的红绳:"你刚才用的是......"
"小心!"牧渊猛地将她扑倒在岩隙间。上方轰然砸落鬼面枭尸块,腐血溅在苏璃脸颊。这个距离能看清她睫毛上凝的冰珠,以及瞳孔中自己猩红的双眼。
子夜药庐,牧渊浸泡在刺骨的寒髓液中。苏璃捣药的身影被月光投在纱帘上,像幅水墨剪影。
"慕师叔说红绳是封印邪气的。"她突然掀帘而入,指尖还沾着龙舌兰汁液,"但我在藏书楼见过这种结——是巫族锁灵咒。"药杵咚地撞在玉臼底,"你究竟是谁?"
牧渊沉默着伸出溃烂的右手。苏璃上药时触到他掌心旧茧,那是常年握柴刀留下的,与修士的剑茧截然不同。当药膏抹到腕间红绳断口时,一缕黑气突然窜出!
"别动!"苏璃并指按住他脉门,却反被巫气侵入经脉。她闷哼一声,袖中掉出半块冻梨——正是昨夜悄悄塞给牧渊的拜师礼。
牧渊突然扼住她手腕,眼中血色翻涌:"现在逃还来得及。"但苏璃反手扣住他命门,唇角溢出鲜血却还在笑:"你若是魔物,为何宁肯毒发也要扯断蛛网?"
窗外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两人呼吸近在咫尺。最终是牧渊先松开手,任由苏璃将银铃系在他未愈的伤口上:"这个能镇魂,至少......别在查清真相前死了。"
暮色将天衍宗七十二峰染成苍青色时,牧渊跟着苏璃踏入寒潭秘境。此处乃璇玑峰禁地,终年笼罩在薄蓝雾气中,潭水由千年玄冰融化而成,水面漂浮着星屑般的冰晶。他们奉命来取淬剑用的「九幽寒髓」,这是慕清寒给新晋弟子的最后试炼。
"跟紧我的步法。"苏璃足尖轻点潭面浮冰,霜色裙裾掠过处绽开冰莲,"若踏错半步,寒髓守卫便会苏醒。"她腰间银铃随动作轻响,与潭底传来的空洞回响交织成韵。牧渊盯着她发间晃动的青玉簪,突然想起断崖村猎户常说的雪狐——美丽却致命。
变故发生在第七块浮冰。当牧渊踩上冰面时,暗流中骤然伸出白骨利爪!他旋身避让,腕间青纹却不受控地暴涨,将整片水域染成墨色。三十丈高的冰骨骷髅破水而出,眼窝里跳动着幽绿鬼火。
"你身上有幽冥海的味道!"骷髅下颌开合,声如金铁相撞。牧渊心头剧震,昨夜魔尊夜无咎潜入宗门时,确实曾拍过他肩膀。苏璃的诛邪剑已横在身前:"你果然与魔道勾结?"
冰骷髅的攻势打断了质问。它挥舞着由寒髓凝成的巨斧劈来,牧渊拽住苏璃跃至半空,斧风扫过处,整座寒潭被劈成两半。飞溅的冰棱划破苏璃脸颊,血珠坠入潭水竟化作红莲,引得骷髅狂性大发。
"东南巽位!"牧渊突然喝道。苏璃下意识挥剑刺向骷髅右肋,那里镶着块血色寒髓——正是慕清寒授课时提过的「阵眼」。剑锋没入的瞬间,骷髅发出不甘的嘶吼,庞大的身躯重新坍缩为潭水。
两人跌坐在残余的浮冰上,苏璃的诛邪剑仍抵着牧渊咽喉:"解释。"牧渊苦笑摊开掌心,露出夜无咎留下的墨玉符:"魔尊要我偷寒髓,但我没答应。"他迎着苏璃怀疑的目光,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插着三根封魔钉,"这东西封着我九成灵力,若真有异心,昨夜就该杀了你。"
潭底忽然传来锁链崩裂声。真正的守卫此刻才显露真容:十二条玄冰蛟龙破水冲天,每只龙角都挂着刻满符咒的青铜铃。苏璃脸色煞白:"我们触发了上古诛魔阵......"
蛟龙的吐息将空气冻成冰刃。牧渊扯下封魔钉,剧痛让他瞳孔泛起血色:"我引开它们,你去毁阵眼!"未等苏璃反对,他已纵身跃向龙群,巫血在冰面上蜿蜒成燃烧的黑焰。苏璃咬牙捏碎传讯玉简,却见本该赶来的慕清寒在玉简幻象中冷笑:"让魔种耗尽精血,倒是省了清理门户的功夫。"
"原来师尊早想他死......"苏璃握剑的手颤抖起来。她看着牧渊在龙群中腾挪,黑袍被撕得褴褛,却始终护着怀中的寒髓瓶——那是她炼制本命剑的关键材料。
当最后一条冰蛟咬住牧渊左肩时,苏璃终于找到阵眼:潭底竟埋着巫族祭坛,中央石碑刻有与牧渊青纹相同的图腾。她以血为引启动祭坛,牧渊体内的巫血与之共鸣,爆发的黑焰将蛟龙尽数吞噬。
"你早知道我是巫族后裔?"牧渊撑着断剑喘息。苏璃沉默着替他包扎伤口,指尖触到他颈侧疤痕——与父亲密室画卷上的少年如出一辙。
寒潭归于平静时,残月已升至中天。苏璃突然开口:"三年前我见过你母亲,她被锁在镇魔塔底层......"话未说完,牧渊猛地攥住她手腕,却在看到她腕间淤青时颓然松手。那是他失控时留下的痕迹。
"明日辰时,随我去取剑胚。"苏璃转身走向雾气深处,雪地上遗落一支青玉簪,"还有......别死在今晚。"
牧渊拾起玉簪时,触发了簪中暗藏的留影符。画面里竟是苏璃跪在戒律堂,咬牙承受鞭刑:"弟子愿以性命担保牧渊清白!"他攥紧玉簪,任由棱角刺破掌心。
远处传来丧钟声,七长八短——这是宗主出关的讯号。牧渊望向最高处的天枢峰,那里正升起血月般的光轮。他知道,自己与苏璃的命运,将随着明日铸剑炉开启的轰鸣声,坠入更深的迷局。
铸剑当日,牧渊的巫血意外唤醒剑冢凶灵。苏璃为镇压暴动,被迫将本命剑刺入他灵台,却因此窥见天衍宗最肮脏的秘密——剑炉深处,三百巫族童子的魂魄正在哀嚎。而慕清寒的淬魂鞭,已悄然缠上两人脖颈......
更新时间:2025-03-13 13:55: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