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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痕醉浮尘精选章节

精选章节

我叫夜浮尘,汴梁城统领夜战之子。

在我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满天星辰照得黑夜如昼。

伴随着异象的消失,我出生了,和一块儿珑心玉佩一起来到了人间。

长大些后,我惊奇的发现,这块玉竟然能够实现我的愿望。

当时,边关告急,北域蛮族不停来犯,边境百姓民不聊生。

于是,我和我的青梅竹马江月痕一起诚心向玉佩许愿,希望我江夜两家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带领镇边军,击退蛮族,还我边境一片安宁

后来,我的愿望实现了。

我和江月痕的父亲屡建奇功,两人战功赫赫在军中的地位也是一路飙升。

我父亲夜战成为了镇边军统领,江月痕的父亲江浩则是成为了长远大将军!

攻下汴梁城之后,边境百姓迎来了和平,度过了好几年安稳日子。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平静下去。

却没想到在我十八岁生辰那天,江月痕为了帮我庆生,打算前去城外的几崂山摘取十年才能开一次的昙零花,结果不幸遭遇北蛮暗算,失足坠崖,失去了记忆。

醒来之后,我对江月痕更加体贴,对她进行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但失去记忆的江月痕似乎变了,她放弃了我们曾经的感情,爱上了他的救命恩人。

她会装作头痛让我不要靠近她。

她会不问青红皂白地为了她的救命恩人斥责我,然后完全不顾及江夜两家的颜面,高挂逐客令,将我当做过街老鼠,避之不及。

再后来,我查到,她的救命恩人其实是敌国奸细,就连她的失忆也是别人有意为之,我拿出证据,她连看都没看,直接追着伤心欲绝的救命恩人而去……

我一同追了过去,杀了她的救命恩人,带回了江月痕。

可当她苏醒后看到从我腰间滚落而出的人头之时……

她就疯了

她将边境百姓的安危至于不顾,将江夜两家的交情至于不顾,将她和我两人的感情至于不顾,动用她将军府的权利,将我夜家遣散,将我打入大牢,对我百般折磨,逼着让我交出玉佩,从而复活她的爱人。

无数次的黑夜,我蜷缩在地牢的角落里,用无声的眼泪舔舐身上见骨的伤口。

曾几何时……我就是她的爱人……而她现在要救的……却是别人……

冬月二十

鹅毛大雪飘天而下,填满了整个汴梁城……

深夜

空荡的长街旁站满了人,每个人都是面带愁容,不做言语……

自从战争爆发以来,汴梁城已经精疲力尽,十万镇边军只剩下两成,城中除了老弱妇孺全都上了战场,可回来的几乎十不存一……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铿锵……铿锵……

直到听到巷尾深处拖镣带铐的声音传来,伫立在雪中许久的人们才出现了骚动。

大雪遮目,远远望去,只见一消瘦男子披头散发,佝偻残背,双手双脚被沉重的镣铐锁链束缚同时,身后还拖着一个头颅般大小的铁球,长发之下,一双漆黑的眼眸黯淡无光,就这么迈着步子,在雪中走着……

众所周知

在梁国

只有犯了十宗罪的恶人,才需要在行刑之前游街示众,昭告自身罪行,遭受众人唾骂!

而这次的游街……却与以往的截然不同……

长街两旁的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整条街上原本维护秩序的护城卫此时都默默跟在男子后面,肃穆之下眼中满是尊敬。

众人没有唾弃,没有谩骂,有的只是每个人脸上遍布的哀伤……

所有人都非常的默契,没有出声,就这么站着……为男人那被无故摧残殆尽的尊严保留最后一丝颜面。

即便到后来有人开始抽泣,也只能颜面落泪,悄无声息……

毕竟!

谁都知道!!

他镇边军统领之子夜浮尘根本没有犯那什么所谓弑父通敌之罪。

这一切

都是那长远将军府嫡女江月痕有意诬陷,为的竟是搞垮夜府,逼迫夜浮沉交出传说中那块能实现人愿望的“珑心玉佩”……

去救她那个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

相传

二十年前夜家家主夜战还只是镇边军中一名寂寂无名小卒,武力欠佳,跟谋略不足。

可是后来,在夜浮沉诞生的十二年。

夜战就像是一夜之间被战神附体了一般开了窍,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屡立战功,剿匪杀敌无数,最后更是献上良记,身先士卒带头冲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夺下了现在的汴梁城。

破城之后,夜战没有像其他梁国军那样烧杀抢掠民脂民膏,反而安排亲卫极力安抚汴梁城原著,将汴梁城划区而立,给原本城中的北域之民安身立命之所,避免了生灵涂炭。

一时之间,夜战以“良将夜”之名响彻北域,震动京城!

当下便有传闻传出:夜战之所以能在三月时间内脱胎换骨,靠的就是夜家的那块珑心玉佩。

拥有珑心玉佩的人,便可以向玉佩许愿,实现主人的三个愿望。

在夜浮沉十二岁寿辰那天,就有人看见,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江夜两家青梅竹马曾一起向一块玉佩许愿。祈求上天保佑江夜两家,能够早日统领边军,收复失地,震慑北域蛮族。

那一夜,玉佩闪烁着柔和的红光,默默记下了两人的愿望。

后来,第二天,夜战便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碌碌无为的他忽然拥有了一身神力。

再后来便是夜战数战成名,名动京都北域,成为了名誉四海的“良将夜”

不仅如此,江月痕之父江浩更是后来者居上,不仅斩获赫赫战功,更是一举成为汴梁城城主。

江夜两家崛起之后,夜浮尘和江月痕也顺理成章定下了婚姻,两人坚定不移的爱情也在汴梁城成为了一段佳话

可谁又能想到……

当初如此相爱的眷侣,会闹到如今水火不容的地步呢……

夜浮尘身后,两行镇边军井然有序的跟着。

走在前头的,是此次监斩夜浮尘的乃是镇边军监军督头:李子超

作为监军督头,在他手上斩下的恶人头颅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但是这次的行刑……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要说整个汴梁城谁能叛国?谁都可能!就他夜家之人不会!

夜家人有着他夜家人的傲骨,夜家可以死在战场!可以死在敌军手中!但是绝对不会背上卖国贼的罪名!

这些年多来汴梁城的民安富足,夜家“良将夜”之名早就已证明了一切!

可为什么偏偏小姐……

想到这儿,李子超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仰起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透过雪望向远处那越来越近的刑场,心中默默祈祷:

老天爷,你就开开眼吧,夜家如今就剩下夜浮尘一个人,你真的忍心让这样的忠诚良将死在大小姐那畸形的感情之下吗……

惆怅之际,只听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

李子超眼前一亮,似是看到转机,立马举枪朝天。

“停!!”

然而,前面那道孤独的背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仍旧拖着铁球,向前稳步的走着。

见此,李子超不由心头一酸。

当初,为了让夜浮尘偿还那些可笑的“伤害”,他的耳朵已经被大小姐用毒药给毒聋了,就连视力也受到了影响,现在除非有人拉住他,不然他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李子超连忙朝着身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立马会意,一路小跑,来到了夜浮尘的跟前,双手保一,朝着前者微微作揖,说话的嘴型夸张,语速放慢。

“少统领……请先止步……”

夜浮尘缓缓抬头,消瘦如柴的脸颊已经毫无血色,漆黑的眼眸看向士兵的嘴巴,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当即停下了脚步。

“报!!!!”

李子超轻跃下马,只见传令兵拿着一卷文书,已经来到身前。

“督头!少将军有令!”

像是等待了许久,李子超些许欢喜的接过文卷,口中已经忍不住询问。

“是不是大小姐想通了,不治少统领的罪了??”

传令兵目光躲闪,面色白如飘雪

打开文卷,看到里面所书内容,李子超的笑容瞬时凝结。

“你……你……这文卷……可是有误??”

李子超死死地抓住传令兵的胳膊,身上屠杀了千百人的杀气控制不住地溢出。

“督,督头,这文卷……是我看大小姐亲手所书,大,大小姐有令,让你当众念出文卷内容,她随后就到……”

“真是欺人太甚!!”

狠狠地将手中文卷丢在地上,李子超心头压抑许久的怒火终是爆发了出来。

传令兵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当即吓得发抖。

“督头……话已带到,小的告退了!”说罢,便一下窜的没影了。

在见到传令兵前来的时候,不光是李子超,在场的百姓也在期待,想来是那个被猪油蒙了心的江家大小姐终是开了心窍,前来释放少统领了,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李督头的震怒。

“李督头,不知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震怒,是前方战事又吃紧了吗?”

“是啊,李督头,虽说我们都是平头老百姓,但如今国难当头,我们汴梁城已经危在旦夕,我们早已军民一心,若是真有战事,还望李督头言明,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人群之中的询问之声越来越多,不安也愈发的强烈。

李子超知道,这件事早晚都是瞒不住的,毕竟那个大小姐马上就要到了,还不如先听从军令,再做打算。

重新捡起地上的文卷之后,李子超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的内心让他声音有些发抖。

“传长远将军府令!”

伴随着李子超将文卷举起,在场所有人,除了那道消瘦的黑色背影,统统跪了下来。

“叛国罪将夜浮尘,私通外敌,证据确凿,虽判以问斩之罪,但考虑到夜浮尘武功高强,夜家余孽如今还流窜在外,恐生变故,特令镇边军监军督头李子超以跗骨钉废去夜浮尘武功,以保刑事顺利。”

“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猛然抬起了头。

“这人都要死了!临死之前,还要废掉少统领的武功!!”

“怎么能这样!就算废掉了少统领的武功,那个什么狗屁吴剑也不会死而复生啊!”

李子超身旁的两个亲卫还以为是自己听错,顾不得尊卑有别,立马起身来到老大身边询问。

“老大!你确定这是少将军所发之令?”

“是啊!夜统领若是想要反抗,早就动手,哪里还能等到现在,被那江月痕弄得满身残疾?”

“放肆!!!!”

李子超还未回答,只听身后一道不怒而威的呵斥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将身披琉光白甲,手持银枪,腰挎长剑骑着战马来到了李子超的跟前。

见到来人,李子超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朝着对方单膝跪了下去。

“属下拜见少将军。”

女将冷眸横眼,比周遭空气还要冷冽的目光扫过李子超,落在了刚才直呼其名讳的亲卫身上。一跃跳下战马,身后红色披风一抖,手中长枪伴随着龙吟之声直指对方咽喉。

亲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觉喉咙口一甜,随后一股凉意带走了逐渐涣散的神智,整个人一软倒在了雪地里。

李子超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划过身侧的银枪,满是不解。

“少将军!这是为何?”

女将薄唇微张,冷言道:“敢冒犯本将军,就是叛国!”

再次听到叛国两个字,李子超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叛国?叛国……又是叛国……少将军,你不分青红皂白击杀我亲卫,你难道不怕老将军泉下有知心寒吗?!”

“住口!”

银光闪过,带起阵阵冽气,还带着鲜血冒着热气的枪头下一刻便搭在了李子超的脖颈。

“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李子超神情复杂地盯着面前的女子,沧桑的面容下意识的抽搐,一行热泪自眼角滚落而下,滑过邋遢的胡须落在女将的银枪之上。

“小姐……你收手吧……你看看四周!如今战火绵延,前线吃紧,北域蛮族眼看着就要兵临城下,你还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处死一个本可以保家卫国的忠诚良将,你对得起老将军,对得起我汴梁城这万千民众吗?”

“住嘴!我做事,还用不着你一个小小的监军督头来吆五喝六,莫不是念在你跟在父亲身边多年,就凭你刚才的举动,我杀你一百次都不为过!”

李子超愣住,刚才,他清楚地从江月痕身上感受到了实质性的杀气!

她,自己从小抱到大的小侄女,竟然真的要杀了自己……

李子超痛心疾首……记忆中那个一口一声叫他叔叔,缠着他讲故事的小女孩儿终究还是被仇恨吞噬,即将成为汴梁城的灭城之将了

“小姐!你醒醒吧!那个吴剑本就是北域细作,少统领杀他有何过错?那细作虽救过你的性命,但细作终究是细作,就算你爱他入骨,可儿女情长怎可和国家大事相比啊!”

“细作?奸细?呵呵呵……哈哈哈哈……”

江月痕气的身躯发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最后忍不住狂笑了起来!

手掌翻转,搭在李子超肩头的长枪立马调转枪头,指向了不远处那道站立在雪中的骨瘦身形,眼中杀意涌动。

“夜浮尘!你自己说!我吴剑哥哥真是细作吗!八月十五那个晚上,和北域统领阿敕罕对杯赏月,密谋商讨对付我十万镇边军的人,究竟是你!还是吴剑哥哥!!”

不知何时

李子超背后远处的那道身影已经转过了身子,一双黑眸定定地朝着这边望来,眼中已经没有了生气……

“人见到的,尤其是愚蠢的人见到的,往往是自己希望见到,或者是敌人希望她见到的……”

沙哑的声音自夜浮沉干瘪的喉咙传出,若不仔细分辨已经听不出内容。

周遭的人闻之顿时泣不成声。

那次事件,曾经轰动了整个汴梁城。

夜浮尘秘密调查江月痕的“救命恩人”吴剑,发现吴剑的真正身份乃是北域蛮族细作,特将此事告知将军府。

得知此事之后,那吴剑明明一副书生姿态,却抢过身旁兵卒长枪,跨上战马,故意露出决然姿态,对江月痕说:“月儿,我对你之心如昭日月,对梁国之心亦如此,今日遭到蓄意构陷,愿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以表决心”

说罢,便一个人单枪匹马,离开了汴梁城。

当时正逢战事,长远将军江浩正好离府,将军府大小事务全由江月痕全权做主,面对夜浮沉递交过来吴剑奸细证据,江月痕看都不看,直接一脚踢开。

又见到恩人哥哥为了自证清白冲向敌营,当下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夜浮尘大惊,为保江月痕安全,也骑马跟了上去。

后来

吴剑身死,死于北蛮军营之中,夜浮尘护着江月痕拼死冲破敌军包围,重伤归来……

结果

回来之后,因为吴剑的死,本就对夜浮尘厌恶的江月痕直接性格大变!

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叫嚷着夜浮尘才是卖国贼,是他出卖了梁国军情机密,还将她的救命恩人吴剑射杀,这一切都是她亲眼所见,还多次提剑冲向夜府,要杀夜浮尘为吴剑报仇!

还好当时江浩及时赶回来阻止,命人将江月痕强行带回,关在了家里。

后来夜浮尘重伤苏醒,将证据还有带回来的吴剑的头颅一并交给了江浩,并将在蛮族军中所见一五一十的告知。

原来吴剑真正的身份乃是蛮族中鼎鼎有名的高手:千面郎君万人隐!

北域蛮族蓄谋已久,打探到将军府嫡女出城游玩的消息,自导自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从而成为江月痕的救命恩人,留在了长远将军府,为的就是刺探情报,从而击溃镇边军,抢夺汴梁城。

不仅如此,夜浮尘还孤身一人烧掉了蛮族营中粮草,将蛮族的进军路线以及军事机密带了回来,可是那个时候江浩却不相信夜浮尘所言,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只是将夜浮尘带回来的情报交给副将让手下的人去核实真假。

再后来,夜浮尘所说的一切全都得到证实,只不过由于江浩的不信任,导致延误了军机,从而致使原本能和北域对峙不败的镇边军……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被打得落荒惨败!

更不幸的是……

夜统领和江将军双双战死沙场!

原本数十万镇边军,剩下不足有二……

战况惨烈……

镇边军战败之后,夜浮尘先前不顾个人安危,带回情报的消息在汴梁城中不胫而走,一时之间,长远将军被千夫所指,百姓纷纷为英勇就义的夜战统领感到不值。

江浩威望大跌,若不是夜家出面出言澄清,恐怕镇边军军心早已涣散。

长远将军死后,江月痕根据世袭制度继承爵位,成为了少将军。

夜浮尘也相应继位,成了少统领。

重新恢复自由之后,江月痕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将夜浮尘以“通敌卖国”的罪名抓捕入狱。

轰动了整个汴梁城。

百姓纷纷不解,明明夜统领已经将情报带回来了,是他江月痕之父没有及时处理,从而延误了军机,为什么要将这“通敌卖国”的罪名强压在夜家的身上。

后来,关于江月痕失忆之后和那个所谓救命恩人吴剑的蝇营狗苟传出,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百姓心中对于长远将军府的信任直接跌至谷底。

夜浮尘为了不牵连家人,面对抓捕没有任何反抗,江月痕还算有些良心,念及两家旧情,没有为难夜家其他人,而是安排人将其送出了汴梁城。

至此,整个汴梁城,夜家就剩下夜浮尘一人!

入狱之后,江月痕对夜浮尘严刑拷打!

逼他承认通敌叛国的罪行,最重要的,是要夜浮尘交出传说中的那块珑心玉佩。

她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江家和夜家交好二十余年,她知道,关于珑心玉佩的传闻……的确是真的!

只要得到珑心玉佩,她便可向玉佩许愿复活她的吴剑哥哥。

那个时候夜浮尘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听到江月痕的要求,奄奄一息的夜浮尘,胸口那颗早就原就被两人伤得支离破碎的心,终于是彻底碎了。

至此之后

任由江月痕再怎么折磨,夜浮尘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后来,夜浮尘耳朵聋了,身上的骨头该断的也都断过了。

纵使江月痕气的牙痒痒,也发现,她确实拿夜浮尘没有办法,只能宣布,冬月二十那天,将夜浮尘问斩。

与此同时

北域蛮族已经行军至汴梁城五十里之外,开始休养兵力,准备发起冲锋,给汴梁城致命一击。

而江月痕对此……全然不知!

其实,江月痕原本并不是如此。

两年前

江月痕外出狩猎时不慎遇到北域蛮族探子,追逐之下失足跌落悬崖,救起时失去了记忆……

经由江家军医诊断之后,江月痕的脑袋里长出了个血块,这血块的位置非常刁钻,寻常药物根本无法根治,只能压制伤势,若是找不到良方诊治,只剩下三年的寿命……

江家家主如遭雷击,当即想要派出人手寻访各地名医。

但奈何突然之间北域蛮族来袭,这一仗就这么硬生生打了一年……

江浩作为守城将军,一边要应对敌军一边要照顾女儿,实在无暇分身,思虑再三之下,便将照顾女儿的任务交给了夜浮尘。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夜浮尘对江月痕照顾得无微不至。

不仅每天定时定点给江月痕送饭送点心,更是不厌其烦的将他二人的过往讲述给她听,希望她能够找回记忆,找回那些属于他们二人的美好。

江月痕对这个围着自己转的男人很是好奇,夜浮尘长相不错,又是武将出身,为人处世却是相当细腻,他就像有着读心术一样,有的时候,光靠自己的一个表情或者动作就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这种感觉……

刚开始的时候是很美好

但是时间长了,江月痕就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自在

再加上夜浮尘很喜欢讲他们两个以前的事情,虽然她也知道夜浮尘这么做,是听了军医的话,想要通过一些记忆片段来刺激她的大脑,尝试着让她想起以前的事,这样的话,她脑子里的血块说不定就会不治而愈了。

可是听着听着,时间长了,江月痕就开始觉得有些烦了。

毕竟谁都不想一直听那些拉手,过家家的幼稚小事。

若是可以,她想离开将军府,离开汴梁城,去军营,去京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她的救命恩人再次出现了……

吴剑回来的时候,背着竹筐,一身素衣风尘仆仆,脸上挂着疲惫而又满足的微笑。

这也是江月痕在醒来之后第一次见到她的这个救命恩人。

询问之下,这才得知。

原来这些天吴剑是去京都赶考了。

考完试之后,心中放心不下江月痕,这才又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私下听江月痕讲起近况,得知江月痕感到无聊,吴剑像未卜先知一样,将带回来的竹筐,整个送到了江月痕的面前。

撩开布盖一看,竹筐里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新奇玩意儿,都是吴剑从京都买回来的。

失忆之后的江月痕整天被夜浮尘缠着,哪里见过这些,看到眼前冒出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眼前一亮,一下子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边把玩着,一边缠着吴剑,要听他说上进赶考的趣事儿。

吴剑似是早有准备,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他这几个月的经历,大到路上遇到的豺狼虎豹,小到为了一口饭不得不在路边吹箫挣钱,吴剑都事无巨细,大大小小,一桩桩一件件,都对江月痕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就这样

很快江月痕便将夜浮尘晾在了一边。

夜浮尘虽然察觉到了什么,每次来看江月痕都会被她不耐烦的赶走,本想发作,但碍于吴剑曾救下过江月痕的性命,也没有多说什么,依旧每天坚持来给江月痕送吃食,空下来的时候他还是会跟她讲起两人过去的事儿。

可在听过吴剑那些“跌宕起伏”的经历之后,夜浮尘说的这些“过去”听来明显就是寡淡无味,江月痕的心中已经起不了一丝波澜。

于是,她跟夜浮尘提出,她想要一些私人的空间,不想他一个大男人老是围着她一个人转,也不要将牵手、喂饭、私定终身这种让人容易误解的事儿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这样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

听到江月痕请求的时候,说实话,夜浮尘是懵的。

两人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可是有说不完的话,可现在在他看来那些美好的回忆,月儿竟然怕别人引起误会……

误会?谁能误会……

夜浮尘无奈嗤笑了两声

除了月儿那个救命恩人吴剑,还有谁能误会。

这几个月来,江月痕几乎天天黏在吴剑的身边,而吴剑不愧是读书人,非常能拿捏江月痕的喜好,在说完了自己上京经历之后,吴剑便开始跟江月痕讲起了故事。

鬼怪,灵异,八卦,捉妖,各种故事层出不穷,听得江月痕越来越着迷,后来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夜浮尘多次前来劝说,希望她好好吃饭,配合治疗。都被江月痕摆手拒绝,乃至于到后来厌烦的情绪都懒得伪装。

“夜浮尘!你整天闲着没事儿吗?老是围着我转干什么!你不要练兵吗?不要带兵吗?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待在军营,帮父亲还有夜叔叔分忧,我这里有吴剑哥哥陪着,以后你少来烦我!”

对此,夜浮尘只有满心的酸涩,心中对于江月痕那股痴迷的爱,似乎也被她此刻毫不留情的薄情冷语冲淡了几分。

自那次之后,夜浮尘上门的次数明显减少,但为了刺激江月痕的记忆,夜浮尘还会时不时说起一些两人过去的事情。

江月痕不胜其扰,对夜浮尘烦人的固执无可奈何,便将这件事情以及心中想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吴剑,希望吴剑能够帮帮她,摆脱夜浮尘。

吴剑心中一喜,表面上虽然在安慰江月痕,希望她顾及江夜两家的颜面,不要将关系闹得太僵,但是暗里却在暗示江月痕,她现在脑子里有血块,又失了忆,要多注意休息,不然到时候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在吴剑的旁敲侧击之下,江月痕想到了一个办法:

每逢夜浮尘说起往事,江月痕便会捂着自己的脑袋,露出痛苦模样,然后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脑袋,说自己的脑袋疼,让夜浮尘不要再说了。

夜浮尘以为是他刺激到了江月痕脑子的血块,立马叫来军医诊治,可每次诊治都看不出什么毛病。

一次,两次,三次之后,夜浮尘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过来,什么头痛,都是江月痕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夜浮尘少去烦她。

于是,夜浮尘再也没有在江月痕面前说起过他们的过往,将那份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温情锁在了心里。

见夜浮尘听话,江月痕自然也是乐得其所。

她现在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对于过去的记忆根本一无所知,更是对夜浮尘说的那些所谓的“两人之间的趣事”不感兴趣,不过看自己装头疼时,夜浮尘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道为何,江月痕的心里也不好受,就好像心脏被一只大手握住了一般,不忍再看夜浮尘伤心。

江月痕有些无奈,她现在失忆,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她确实对夜浮尘没有什么男女方面的感觉,从回来到现在她也只是把夜浮尘当做大哥哥看待。

夜浮尘自然不知道江月痕的想法,本以为他随了月儿的愿,月儿会高兴一点儿。

直到那一次盛夏,夜浮尘给江月痕送点心的时候,在江家那个两人生活了四年的院子里看再次看到了吴剑。

吴剑虽是书生,却是相貌堂堂,身高七尺,剑眉星目,五官很是俊美,白皙的肌肤更是如同女子找不出任何一点瑕疵,虽身着素衣,但举手投足之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一股儒雅之气。

夜浮尘到的时候,吴剑正站在江月痕身后,俯着腰,一手搭在江月痕肩头,一手握着她的手,两人手掌手心交叠之下正扶着一支早已不知所谓的画笔,俏脸通红的画着不知所谓的画。

夜浮尘当即心头一沉,作为江月痕的爱人,她的每个表情每个动作都在他的心里,其中所表之意,他自然最是清楚。

江月痕现在这番俏红脸小鸟依人的姿态,正和当时她扑在自己怀里,叫嚷着让自己给她喂酸梅汤的样子一模一样……

在那一瞬间,夜浮尘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最珍贵的东西被抢走了,一时之间没有控制住情绪,朝着两人大叫了一声。

“江月痕!你们在干什么!”

江月痕被吓了一跳,身子止不住的一抖,瞥见站在院门口的夜浮尘,当即想要起身,小手却被一股力道轻轻地按住。

江月痕有些不解,微微抬头,恰好和低头望来的男子四目相对。

吴剑笑靥翩翩,俊俏的脸庞近在咫尺,炙热的呼吸迎面而至,如同催情迷药让江月痕本就微红的小脸瞬间红透发熟,当即脑袋空白,目光开始躲闪,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浮尘握紧食盒的右手嘎吱作响,身形闪烁,立马一个箭步来到两人跟前,空手横抓,抓住吴剑的手就是朝后一甩。

男人手腕被束,嘴角不经意间挂起一抹冷笑,非常配合的顺着夜浮尘甩手的力道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

落地之后,伴随着一声哀嚎,吴剑的身体在地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直到抵住花坛才止住了身形。

江月痕瞳孔骤缩,当即朝着夜浮尘大吼:“夜浮尘!你干什么!!!”

随即起身,连忙来到吴剑身边,将后者扶起,起身一看,手腕已经浮肿,身上的素衣更是在地上擦出了一道口子,凄惨的样子给人一种浓重的破碎感。

夜浮尘脸色一沉,刚才使了多大的劲儿他心里最是清楚,而且吴剑在倒飞出去时那副奸计得逞的笑容夜浮尘也是尽收眼底,这人明显就是故意的!

这几个月来,正是因为这个人,让自己和江月痕的关系愈发冷漠,距离也是越来越远。

其实有好几次,夜浮尘便有所察觉。

吴剑这个人,表里不一,虽然表面上洒脱,出口成章,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暗藏深意,一语双关,不同人听到会有不同的理解,特别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今日接触下来,这吴剑的发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还没等夜浮尘说话,吴剑便立马抬手制止了江月痕,垮着脸,可怜兮兮的说道:“月儿,你不要怪夜兄,你们本就是青梅竹马,想来是爱惨了你,刚才见到我教你作画,以为我们在行什么腌臜之事,这才忍不住冲上来动手的,你千万不要怪他。”

夜浮尘心中冷笑:果然……小人就是小人,看似在解释,其实将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了自己的头上,当下就要解释。

“月儿,我刚才根本没有使劲儿,这个人他就是故意的,他这么做就是为了……”

“啪!”

却没想到……话刚说出口没两句,江月痕便二话不说起身冲到夜浮尘面前给了他一个响亮耳光。

夜浮尘歪着头,声腔里还冒着被打回去的呜咽声,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地板。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有生之年,他爱在心尖的月儿会打他,更是当着那个小人的面,以打耳光的方式,践踏他的尊严。

“月儿……你……”夜浮尘艰难地转过头来,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江月痕一把抓住夜浮尘的衣领,本就矮上后者半个头的女子此时目露凶光,阴冷的话语毫无顾忌的脱口而出!

“夜浮尘!你给我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我江月痕的救命恩人,不是你能动的!”

“可是!月儿!他真的不安好心,刚才……”

“住口!今天这样的事情,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江月痕目光瞥了夜浮尘手里食盒,当即反应过来,这个烦人的跟屁虫是又来给她送吃食了,顿时心中的厌恶之气更甚,松开衣领的同时抬脚朝着夜浮尘的右手就是一脚!

夜浮尘眉眼微动,刚想反应,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短,再加上他下意识的想要护住食盒里月儿最喜欢吃的杏仁酥,步子还未来得及后撤,右手手腕便被江月痕狠狠踢了一脚!

“嘶~~~~”

夜浮尘冷哼一声,霎时一股子钻心之痛从手腕处传来,手中的食盒也是不受控制地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夜浮尘连忙用左手捂住了右手手腕,脸色开始变得惨白,手掌之下,衣服之中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已经渗出了鲜血。

这道伤口乃是前些天听军医说,或许地莲花对治疗月儿的伤势有效,夜浮尘出去寻遍了好久这才在某处深壑之中找到,只不过当时因为多日未进食进水导致体力透支,在攀爬出壑的时候,不小心被岩壁上坚石所伤,这才留下的伤口。

见夜浮尘单膝跪地,死死地握住自己的手腕,江月痕不禁冷笑了两声。

“夜浮尘,你装什么装,这两军之中谁人不知道你有匹万夫之勇,我就是轻轻踢了你一下,你有必要装的和吴剑哥哥像是受了重伤一样吗!”

“我没有……”夜浮尘低沉着脸,声音犹如虎咽。

“还装!没事儿的话,还不赶紧滚,信不信我吩咐下人,以后让你再也入不了我这长远将军府!”

夜浮尘目光一震,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夜浮尘抬头的瞬间,凄白如纸的脸顿时吓了江月痕一跳,江月痕这才发现,夜浮尘那清秀的脸颊不知何时已经冷汗遍布。

“你,你怎么了?”

夜浮尘没有回答,只是强行按压住了心中的火气。

“月儿,你刚刚说,你要为了这个人,赶我走?”

“我……我……”

江月痕目光开始躲闪,明显有些慌乱,不知道为何,看到夜浮尘这般凄厉的模样,她的心会莫名揪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如果给出肯定的回答,她一定会后悔。

还没等江月痕说话,身后再次传来了吴剑有气无力的劝解。

“月儿,你别这样!夜兄真的是为了你好,你看他还特地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杏仁酥,你就不要怪他了,来,我们一起吃,一起吃~~~”

说罢,吴剑踉踉跄跄摇晃着站起了身,瘸着腿来到了刚才食盒掉落的地方,食盒虽然碎了,但是食盒里的杏仁酥大部分没有掉在地上,吴剑看了一眼地上的杏仁酥,直接忽略了里面那些干净的,而是越过食盒,从地上捡起来两个,往自己的身上擦了擦,递给了江月痕一块儿,自己捏着一块,脸上挤出一副满是委屈的笑脸,朝着夜浮尘赔起了不是。

“夜兄,我知道,你是来看望月儿的,刚才闹出这么一场误会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会和月儿保持距离,即使是教作画也会请示你,让你亲自到场监督,小弟我身无分文,只能借花献佛,还望你不计前嫌,今日之事就算接过。”

说罢,也不等两人反应,直接将杏仁酥丢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深吸一口,紧闭双眼,不敢动作,慷慨就义的样子仿佛在等待着夜浮尘制裁一般。

夜浮尘没有说话,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刚才捡杏仁酥的时候,明明他可以捡食盒里干净的,可他偏偏要拣掉在地上,为的就是在江月痕面前表现出自己连脏都不嫌慷慨大度的样子,现在在吃下杏仁酥之后,他又如此大义凛然,与其说他在慷慨就义,不如说,他在等待什么……

不好!

夜浮尘暗呼不妙。

失去记忆的江月痕自然没有夜浮尘这般细腻的心思,当即觉得和吴剑相比,夜浮尘简直就是坏透了,一直来烦她不说,刚刚还敢用那么吓人的表情质问她。

还是吴剑好,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能给她讲汴梁城外的世界,各种各样的故事也是有趣的紧,有的时候自己跟他说说心里话,他也会事事都给予回应,照顾她的感受,给她温暖、安慰。

现在亦是如此,吴剑哥哥为了她,连身上的伤都不顾,他一个个堂堂圣贤学子,不惜放下脸面来跟夜浮尘道歉,而夜浮尘还不知所谓,一味地在抹黑,在争风吃醋!

在这一刻

她竟然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失忆之前跟她在一起的不是吴剑。

“吴剑哥哥……还是你对我好……”

夜浮尘一愣,望向江月痕出神,自从失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月儿露出这般小女人的姿态,那句“吴剑哥哥”更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在了他的心头。

“额!我,我好难受!”

就在江月痕小手刚刚触碰到吴剑胳膊的瞬间,吴剑整个人像是触了电一样,直接倒在地上,开始不停地打滚抽搐。

江月痕当场就吓坏了,连忙蹲下身子,将吴剑的脑袋抱在怀里。

“吴剑哥哥,你怎么了!”

只是片刻,吴剑的身上脸上就起了一大片的红疹,眼睛更是开始迷离无神起来,只有嘴巴在动,声音气若游丝:

“对,对不起啊,月儿,我,我忘记我杏仁过敏了,我,我只是想让你高兴,让你,你和夜兄不要因为我,吵,吵架……”

话音未落,吴剑便脑袋一歪,晕在了江月痕的怀里。

夜浮尘眉头紧蹙,这苦肉计未免太过明显,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若是装的,今天直接定然不会轻饶了这口蜜腹剑之徒!

刚想上前,江月痕一个抬头伴随着一声沙哑的呵斥让夜浮尘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滚!!!!”

不知何时,江月痕那张美到动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丝,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光滑布满了整个脸颊,那双漆黑的美眸之中此时已经没有一丝和善,望向夜浮尘就像是在看仇人一般!

“月儿!我!”夜浮尘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口中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月痕抄起吴剑的胳膊,将其挂在自己身上,左手滑过后背扶住了他的腰,然后迈开步子,将人带离了后院。

在双脚踏过门槛的时候,江月痕连头都没有,丢下了一句冷到骨子里的话。

“夜浮尘,我不在意,更不在乎我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今天这话我只跟你说一次,你要是敢动吴剑哥哥,就不要怪我不顾及江夜两家的情面!”

说罢,江月痕半驮半扶着吴剑头也不回离开了院落。

夜浮尘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双手紧紧捂住胸口,整个人双腿无力跌坐在了地上,手上原本受伤的伤口渗出鲜血,将胸口的衬衣染红一片,看上去就像是被掏去了心肺,看得人触目惊心。

咔嚓!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天雷滚滚。

夜浮尘左手松开胸口,颤颤巍巍的张开了手掌,一面半心相对的玉佩纹路闪烁着金光浮现在手掌心之上,金光闪烁之时仿佛一个龙头仰天呼啸着悲悯。

“糟了……珑心玉佩的反噬……要开始了……”

那次争吵之后,江月痕便向夜浮尘挂出了逐客令。

放出话说是夜浮尘无理取闹,害得自己的恩人生病卧床,三个月之内不会和其见面以示惩戒。

夜浮尘苦笑,心里面如同打翻了大染缸,五味杂陈。

不过,在真正见识到了吴剑的手段之后,夜浮尘也开始对其进行了调查。

其实细细想来,江月痕遇到北蛮探子,不慎坠崖,又被吴剑救起,这一切的似乎都太过巧合,再加上吴剑他数次故意挑拨自己和江月痕的关系,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

只不过他有些想不明白,看吴剑那厮谈吐不俗,心机不弱,若是走上仕途必有一番前程,为什么偏偏要来汴梁城这弹丸之地,和他争江月痕呢?

难道说……

吴剑这个人……

根本不是梁国人??

想到这儿,困扰夜浮尘心中数月的迷雾开始逐渐露出眉目,所有的杂乱都开始逐渐清晰了起来

“嘶……”

夜浮尘想着,心头突然又是一阵抽痛。

下意识的按住胸口,不由一阵苦笑。

自从江月痕失忆开始,夜浮尘身上的珑心玉佩便开始出现了反噬,每天早中晚三次便会有钻心之痛,让夜浮尘痛不欲生。

尤其是昨天夜浮尘被江月痕误会,不听他解释,抱着吴剑离开之后,珑心玉佩的反噬便愈加强烈了。

其实

珑心玉佩确实存在

传闻之中,珑心玉佩能够帮助他人实现愿望也确实是真的。

在十二岁生辰那天,夜浮尘和江月痕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定下终身,朝着珑心玉佩许下愿望,希望夜家和江家能够早日歼灭敌军,攻下汴梁城,给战乱中的百姓一个家。

后来,他们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但是

失忆后的江月痕不记得了。

所谓的珑心玉佩,其实是一枚同心玉佩

想要许下愿望,必须要同心玉佩的主人和其相爱人同时滴下心头血,才能激发同心玉佩的力量。

数年以来,两人爱意不散,许下的愿望也在珑心玉佩力量的维持之下,汴梁城国泰民安。

可是这一切,在江月痕失忆之后便发生了变化。

江月痕忘记了夜浮尘,忘记了两人的过往,忘记了曾在老槐树下定下的海誓山盟……

没有了两人的爱意维持,珑心玉佩的力量开始减弱。

原先许下的愿望开始出现松动。

这也是为什么,在江月痕失忆之后,北蛮立马来犯的根本原因。

到后来,江月痕对夜浮尘愈加厌恶,乃至到现在已经隐隐有了些许憎恨的地步,从而导致珑心玉佩力量的流逝加剧。

愿望一旦崩坏,靠着愿望改变的命运轨迹就会逐渐回归到愿望之前。

也就是说,珑心玉佩一旦完全失效,夜家和江家靠着许愿得来的仕途便会走向陌路,镇边军打下的汴梁城也会再次失去,好不容易稳定了十几年的边关也会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夜浮尘作为珑心玉佩的主人,目前能做的便是消耗自己的心头血,来最大程度减缓珑心玉佩力量的流逝,然后想办法让江月痕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记忆,他相信只要江月痕想起过去,便会找回那份爱恋,那份守护玉佩力量,守护边关万民的爱恋。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调息,夜浮尘呼吸逐渐平稳,虽然心口疼痛犹在,但至少这次的反噬算是过去了。

强行按压住心口的不适,夜浮尘站起身,来到窗前,望向城外远处漆黑一片的未知。

“江月痕,赶紧恢复记忆吧……不然的话……这汴梁城恐怕是要守不住了啊……”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夜浮尘无视江月痕的警告,多次上门想要见她,但是每次都被江月痕吃了闭门羹。

实在没有办法,夜浮尘找到了父亲,希望他能让江浩回家一趟。

得知了数月以来江家发生的一切,江浩大怒,加急处理完军务之后,便回到了江家,打算和江月痕好好谈一谈。

听父亲要自己去见夜浮尘,江月痕当即便拉扯着江浩的衣袖撒娇起来。

“爹爹,夜浮尘老是烦我,我不想见他,你能不能让他以后少来将军府。”

江浩脸色一沉:“胡闹!月儿,虽然你现在失忆了,但是你不是年纪倒退了,我江家和夜家世代交好,你却因为一点小事,高挂逐客令,你这是将夜家的脸面于不顾!”

江月痕当然也知道这次错在自己,只能小嘴一嘟:“哼!我以前肯定是眼瞎了,不然怎么会看上夜浮尘这种呆板的人!”

“住口!”江浩已经有了怒色:“你和尘儿的婚约是你们出生之前就订好了!谁也没有办法改变!诶……你这个死丫头,若是你能早点想起来,到时候你肯定会对现在的言行后悔的!”

“我就不!你要是非让我嫁,我就离家出走!”

“放肆!!”江浩忍无可忍。

本就因战事忧心的他早就已经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看看女儿,却听到“离家出走”四个字,简直让江浩破防的想要执行家法。

就在这时

传令兵焦急来报

“报!将军!北蛮大军已于汴梁城百里之外安营扎寨,恐对我汴梁不利!”

“什么!”

江浩当下拍案而起,再也不顾得女儿任性,吩咐下人好好看住江月痕,这才风尘仆仆离开了将军府。

结果出门的时候,正好和前来将军府的夜浮沉撞了个正着。

一老一少见面,夜浮尘便知,定然是北蛮那边又有所异动。

于是没有过多客套,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卷兵书,递到了江浩面前。

“江叔,这是我根据目前两军形势,写的一些拙见,还望能够帮到叔父”

江浩顿时大喜过望,镇边军中谁人不知,夜家一老一小,父亲夜战骁勇善战,儿子夜浮尘谋略无双,这些年来要不是靠着夜浮尘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他们哪能这么容易攻下汴梁城。

如获至宝地将兵书收好之后,江浩想起女儿刚才不懂事的样子,顿时面色有些尴尬。

“尘儿,最近月儿这边你多担待一些,她失去了记忆,很多话,很多事都非来自其本意,想来等到她恢复,你们定会重归于好。”

夜浮尘轻轻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没关系,叔父,前线还需要你,我就不多打扰你了,这次来,我就看看,另外,有些东西我希望你……”

说罢,夜浮尘从另外一个衣袖里掏出了另一个书卷,还没来得及掏出衣袖。

远处忽然一声滔天炸响,震得地动山摇!

糟了,是军营方向!!

江浩面色一僵,顾不得其他,立刻上马。

“尘儿,事态紧急,我就不跟你细说了,先走了,有事你可和月儿或者文伯商议!驾!”

夜浮尘托着书卷的手僵在半空,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浩已经骑着战马消失在了街巷。

夜浮尘眉头紧皱,下意识按了按胸口:“又是这种关键时刻出现变故,看来反噬已经开始有些控制不住了……”

“夜浮尘!”

屋内的江月痕也被刚才的轰隆声吸引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自然是那书生吴剑。

本想着赶紧出来关照父亲两声,却没想到出来看到的,竟然是夜浮尘,江月痕原本担忧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夜浮尘缓缓转身,再次看到江月痕和吴剑在一起,再也没有了数月前的急躁,脸上只有云淡风轻。

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看到夜浮尘,江月痕心里特别的压抑。

这种压抑既有再次看到讨厌之人的厌恶,又有见到许久不见爱人的冲动,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夜浮尘!我是不是说过!我们江家不欢迎你!你三番四次舔着脸过来,是不是没有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面对江月痕的斥责,夜浮尘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接将手里的书卷丢在江月痕跟前。

“江月痕,我这次来不是找你的,而是……找他的……”

夜浮尘歪过头,将目光落在了江月痕身后那个书生身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江月痕一脚踢开地上的书卷,横步一跨挡在了吴剑的面前。

“你要干什么!”

夜浮尘平静如水,话语里听不出任何起伏

“根据查证,吴剑乃是北蛮奸细,证据确凿,来人!给我拿下!”

“是!”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空荡荡的大院立马乌泱泱冲进来三十几人,将整个大院团团围住。

见此,江月痕脸色大变,朝着冲进来的镇边军大喝:

“放肆!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众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是统领之子,一个是将军之女,这到底听谁的?

此时,躲在江月痕身后的吴剑面色阴沉如水,眼中的阴翳犹如波涛般汹涌,眸光不停闪烁着。

夜浮尘自然是注意到吴剑的表情,不急不缓,淡淡一笑,指着不远处被江月痕踢飞的书卷:“你先看一眼我带来的证据,就什么都明白了。”

江月痕一声嗤笑:“呵!你带来的证据?这些月来你见对我死缠烂打无效,便想着用这种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简直是幼稚!”

夜浮尘面色一僵,他没有想到只是几个月不见,江月痕对待自己的态度竟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改变,当即剑眉紧锁,冷声开口道:

“江月痕,抛开我们的关系不谈,作为将军府嫡女,细作之事关我边关数万百姓性命,乃是国家大事,你难道不该看一眼吗?”

似乎是被夜浮尘正义凛然的气势震慑到,江月痕美眸之中闪过一丝犹豫。

“我……”

见此,吴剑暗呼不妙,决定先下手为强!

直接绕过江月痕的保护,来到夜浮尘的面前,昂首挺胸,依旧是那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样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夜浮尘,我早就看出来你看我不对付,想必是早就开始布局想要除我而后快了吧?你放心!不用如此费心!我吴剑身为梁国读书人,生亦为国献计献策,死亦为国捐躯身死,我敬国爱国之心天地可鉴,不是以一卷文书,两句污言秽语可以污蔑的!”

吴剑双手抱拳朝天,慷慨激昂之词震颤胸腔,愤慨之意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位兵卒。

夜浮尘冷笑,手掌弯曲成口,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一旁士兵腰间的长刀吸出,伴随着嘹亮的刀鸣,一眨眼,一柄柳叶长刀便握于手中。

兵器在手,征战沙场多年的煞气不受控制地自夜浮尘身上汹涌而出,周遭的兵士只感觉一股寒意袭来,纷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唯独站在夜浮尘面前的吴剑不为所动。

对此,夜浮尘更加认定吴剑的身份。

能够面对泰山崩前而岿然不动,这种定力,只有军中那些刀口舔血的将领才能做到。

很显然

这个吴剑并非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文质彬彬!

相反的

他还是个高手,一个绝顶高手!

看到周遭的人纷纷后退了半步,吴剑立刻意识到,刚才的煞气外放定是这夜浮尘故意针对自己的,为的就是探他的底。

有的时候,高手之间的博弈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吴剑心头一沉,脑子转的飞快,立马有了动作。

“好!夜浮尘既然你执意说我有罪,那我只能以实际行动来表达我的忠心!!!”

说罢,吴剑直接大步走向大门,一把抓起挂在门边长刀,颤颤巍巍地来到了马前

夜浮尘没有阻止,刚才的拔刀也只是为了试探吴剑,就算要动他,只要有江月痕在,根本不可能。

现在只有按兵不动,才能识破对方意图。

经过几番尝试,吴剑先是握着刀想要上马,可是怎么都上不去,后来没办法,只能弃刀上马,吃力地爬上了马背。

见此,周遭士兵不由发出阵阵不屑的嗤笑。

就这样的孬种,还说要为国捐躯,炮灰都比他的作用大。

“吴剑哥哥!你上马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见吴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骑上马,江月痕立马追了出来。

吴剑脸上露出决然之色:“月儿,既然夜统领质疑我对梁国的忠心,那我只能身先士卒,以身殉国了,我这便去北蛮军营,取了那北蛮将军的首级,若是不幸身亡,也算是我以身殉国,没有遗憾了!”

说罢,没等众人反应,吴剑挥手用力拍下战马后臀,战马吃痛,长叫一声,托着吴剑,一颠一簸地便冲向了城门口!

“吴剑哥哥不要!”

江月痕顿时慌了,连忙抢过手下的马,纵身一跃跳上马背。

“驾!”

“糟糕!”

夜浮尘心中大骇,当机立断,同样骑上马,朝着将军府院中的一名老者吩咐道:

“文伯!在我回来之前按兵不动,将我刚才的文卷加急送到我父亲那里,他自有定夺!”

交代完之后,夜浮尘立马朝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出城之后

三匹骏马一前一后,在荒原上奔驰着,江月痕喊破了喉咙想让吴剑停下,可是吴剑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任由狂风吹得那一袭粗衫哗哗作响,前行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夜浮尘也在同样嘶吼着,让她停下。

就这样,三人在荒原上奔驰了许久,不知不觉,来到了北蛮的领地。

刚刚过线

心中焦急万分的夜浮沉忽然感觉脖子一凉,下意识一摸,一支细如发丝的暗箭不知何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糟糕……是暗箭……”

一阵天旋地转立马冲上天灵盖!

意识消散之前,夜浮尘视线之中,江月痕整个人直接趴在了马背上。

而远处吴剑的则勒停了战马,调转马头,潇洒转头,动作熟练哪有半点不会骑马的样子,得意洋洋地朝着夜浮尘露出奸计得逞的冷笑。

…………

揉了揉脑袋

再次醒来,查探四周

江月痕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座营帐之中

转头望去,身着粗布长衫的救命恩人披头散发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一根细针,乍一看是吴剑,夜浮尘却不知所踪。

“吴剑哥哥,吴剑哥哥!”

江月痕踢了踢地上人的身子,发现根本叫不醒。

脖子一痛,一根同样长的银针掉在了地上,江月痕这才意识到,他们是被下药了,吴剑哥哥没有练过武,身体素质不行,想来是药劲儿还没过。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自营帐外传来。

“阿敕罕大汉,此次进攻汴梁城有我夜家提供的布防图,想来定能助事半功倍!”

江月痕心头一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艰难地挪动身子,好不容易来到帐边,透过帘缝,看到了打死她都不敢相信的一幕!

营帐之外空地

北蛮大汗阿敕罕正在摆设宴席,主座两侧坐满了蛮族将领,而在这些将领之中,坐在首位的,竟然是身着镇边军统领战甲的英姿少年:夜浮尘!

“这!这怎么可能!!”江月痕只感觉仿佛有一双大手抑制住了喉咙,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营帐外

阿敕罕很是高兴,朝着夜浮尘举起酒杯。

“夜少统领,汴梁城易守难攻,虽然布防图相助,但为了减少我族伤亡,还望在我族攻城之时夜少统领能够给予一些帮助”

夜浮尘面带微笑站起身,端起手中的酒杯,朝着坐在主座的男人颔首。

“大汗大可放心,到时候我们以烟花为号,我定会大开汴梁城东城门,放大军进城!”

“哈哈哈哈!好!干!今晚,不醉不归~~~”

“好!干!不醉不归!”

…………

营帐内,江月痕目眦欲裂,气到发抖。

她万万没有想到,梁国人人爱戴的良将之后,竟然早已投靠了北蛮,之前还言之凿凿的诬陷吴剑哥哥是细作,这最大的汉奸就是他夜浮尘!

“夜浮尘!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卖国求荣的无耻小人!啊!额……嗯……”

江月痕完全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来人非常果断,一记手刀便将江月痕打晕了过去!

帘帐撩起

一蛮族男子便扛着江月痕从帐内走了出来。

见得来人扛着江月痕,在场所有人竟没有一丝意外。

阿敕罕朝着来人招了招手,微微一笑:“怎么样?确保她刚才都看到了?”

“大汗放心,她刚刚极力压制声音,说要杀了夜浮尘这个叛国贼。”

“哈哈哈哈~~~好!做得好!!”阿敕罕哈哈大笑,起身来到夜浮尘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计策若是成功,卿功不可没,待本汗拿下汴梁城,定许卿国师之位!”

“多谢大汗!

夜浮尘嘴角扬起,手掌往脸上轻轻一抹,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轻松扯下,露出了面具下的本来面目,赫然便是那吴剑!

看到一个大活人在面前变成了另外一幅样子,纵使阿敕罕这般雄主,也忍不住称赞。

“不愧是号称千面郎君的万人隐,这般大变活人的手法真是让本汗叹为观止啊!”

万人隐作揖颔首,谦虚道:“大汗谬赞了,这只是小道儿,战场上谋略才是大道,今日离间计初成,想来江夜不久之后便会分崩离析,到时候夜战江浩互相猜忌,军心涣散,击溃镇边军指日可待,不过在这之前,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大汗批准……”

“哦?有何请求,直言无妨!”

万人隐贪婪地的目光在江月痕凹凸有致的身上扫过。

“长夜漫漫,孤寂无聊,不知道大汗可否把这江月痕赐予给我,让我打发一些寂寞……”

阿敕罕一愣,随即笑容更甚。

“哈哈哈哈!好说!一个女人而已~~~就依你!!”

…………

再次醒来

江月痕只感觉浑身酸痛,尤其是下体腹部,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一般。

等到看清四周的一切,自己正趴在一个人的背上,前方正是汴梁城的城门大楼。

鼻尖浓烈的血腥气传来,看着身下熟悉的战甲,江月痕瞬时想起之前在营帐中看到的一切。

“夜浮尘!!是你!”

此时夜浮尘已经没有了半点力气,见江月痕醒来,脑子里一直紧绷着弦终于松弛了下来,原来死死抓住江月痕的手瞬间脱力,江月痕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顺着夜浮尘的后背滑落了下来。

夜浮尘默默转头,朝着江月痕投来如释重负的微笑,两眼一闭,整个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扬起尘土阵阵!

定睛一看,江月痕这才发现,此时的夜浮沉浑身是伤,大腿上密密麻麻扎着箭羽,身上的铠甲数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伤口见骨,手中的蛮族弯刀已经砍到卷刃,鲜血更是像雨水一样浸透了全身。

而和夜浮沉相比,自己只受了一些皮外伤。

看到奄奄一息的夜浮沉,江月痕心头莫名抽痛,脑子里很难和那个在北蛮营帐之外和阿敕罕举杯畅谈的夜浮沉联系在一起。

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是非曲折?

然而

心思动摇之际,江月痕却在夜浮尘的腰间看到了一个袋子,系在腰间的麻线已经松动。

阵风吹来

腰带一落,麻线一松,布袋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滚落了出来。

只见滚落出来之物是个人头,满脸是血双目圆睁,眼中满是惊恐!

江月痕身子一僵,望着身边那张熟悉的脸,近乎失声……

吴,吴剑,吴剑哥哥……

只听到耳朵里传来琴弦断裂的声响,脑子像是快要裂开一般,下一刻,江月痕拼命捂住脑袋发出一声连绵凄厉的惨叫之后,整个人便跟着晕了过去……

…………

汴梁城中

刑场之上

江月痕已经来到夜浮尘的面前,手中的银枪枪尖抵住了对方的心口,下一秒就要刺入。

“夜浮尘,放弃吧,不管你再怎么费尽心机,再怎么煽动百姓,再有再多人为你说话,我江月痕只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东西,那天夜里,你是怎么背叛汴梁通敌卖国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夜浮尘缓缓抬头,两年过去,对于眼前这个女人,他的心里已经除了失望之外,已经掀不起半点波澜。

“呵~~~~果然……从始至终……你都没有看过我那天给你的文卷……”

“不要再提什么文卷!那种狗屁东西什么都不是!!!你通敌是事实!今日你必须死!”

江月痕手下用力,脑中种种接连浮现,尤其是想到吴剑那颗被夜浮尘斩下的头颅,手下的力道便又用力了几分,半个枪头直接没入了夜浮尘的胸口。

夜浮尘就这么站在那里,身体就像是扎了根一样,连抖动都没有,轻笑之下满是凄然。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江月痕冷眸微沉:“交出珑心玉佩!我饶你一命!”

夜浮尘哈哈大笑,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江月痕啊江月痕~~~外面都已经快要兵临城下了!到现在你还要救你的吴剑哥哥~~~~我怎么没有发现,你是一个被恋爱冲昏头脑的愣种!”

“你说什么!”江月痕杀意涌现,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三分。

扑嗤!

银枪枪头再次没入两分。

夜浮尘吃痛,不受控制地闷哼了一声,抬手握住了枪柄,呼吸在激愤之下开始急促。

“我说的有错吗!自从你失忆以来,事事以吴剑那厮为先,全然忘记了你肩上作为将军府嫡女的责任!你嫌弃我老在你耳边唠叨,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你早点恢复记忆!”

“呵呵呵!”江月痕冷笑:“果然!你还是那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自私小人,看不惯我对吴剑哥哥好,嫉妒我们之间关系密切,害怕我会选择吴剑哥哥放弃你,影响你夜家的名声!”

“我自私?我小人?”夜浮尘像听到了一个笑话。

“我若是自私,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帮你摘那深壑之下的地莲花!不会为了让你恢复记忆一直缠着你!更不会因为你一句话,纵使心中对你万般思念,照顾你的情绪,强忍着冲动不去看你!”

“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你的吴剑哥哥报仇!但是!你扪心自问!你对那个奸细的感情是爱吗?错!那是执念!!反之,那个人对你阿谀奉承,为了讨好你迎合你的各种爱好,全然不顾你的危在旦夕的身体,他对你的是爱吗?错!那是利用!!”

夜浮尘死死抓着银枪,每说一句,声音便高亢一分。

“那,那你呢!你对我的又是爱了吗?你若是爱我,就会照顾我的感受,我不想你跟着我,你偏偏要,导致我后来看到你就烦!你却继续不依不饶!你这是爱?”

夜浮尘陷入短暂的沉默,做出让步。

“好好好,既然你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爱,那就不是吧,但是,江大小姐,我想问你一句!”

夜浮尘扯开自己的胸膛,抬起自己的双手,露出的伤痕触目惊心。

“既然你觉得我不爱你……你又有什么权利将这些恶果种在我的身上呢?!”

看到夜浮尘身上的伤,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烫伤,刀伤,剑伤,剐伤……只要能想象的应有尽有。

很难想象,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夜浮尘究竟遭受到了怎样的虐待。

江月痕满脸通红,刚想要争辩,却被夜浮尘抢过话头。

“想来真是可笑,真的是我犯贱!我带着杏仁酥来看你,打搅了你和你吴剑哥哥的相处,你一脚踢断了我摘花时受伤的手!故意装头痛让我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高挂逐客令让我夜浮尘不要再来你江家!试问在场所有人一句!你我早有了婚约,你江月痕因为一个男人,对你的未婚夫下达数个月的逐客令,到底是你自私!还是我自私!是我小人!还是你小人!你这么做!把我夜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犹如重锤一般重重砸在江月痕心头,刚才初来势不可挡的女将气势瞬势荡然无存。

目光躲闪之下,江月痕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退了好几步。

“呵呵呵……江月痕,没话说了吧……你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傻子,两年来,你变本加厉的在我身上施以各种酷刑,你难道不知道这是错的吗?!不!你当然知道!只是你更知道,知道我爱你!知道我会百般的包容你,直到纵使是我千疮百孔!手千夫所指!我也会毫不犹豫胡地站在那里等你!”

“所以……你肆无忌惮!吴剑死了……你感觉失去了一个玩物,你觉得失落!你觉得不满!你觉得是我弄丢了你的玩具,所以你要发泄!你要将你早就已经开始扭曲的心理报复在我的身上!”

夜浮尘越说,江月痕就愈发的心虚,忽然,江月痕脑中灵光一闪。

“纵,纵使如此!你也不该通敌卖国!和北蛮大汗里应外合陷我汴梁于不义!”

这句话,纵然夜浮尘耳朵根子已经听烂了,再次听到,他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松开抓着长枪的手掌,夜浮尘一边凄惨地笑着,身子一边摇摇晃晃地后退,让枪尖从自己的胸口退了出来,然后举起手臂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指着自己笑出了眼泪,懒得争辩。

“我通敌卖国?呵呵,呵呵呵,哈哈哈~~江月痕,既然对你看到的这么执着,那好,我承认了,我就是卖国,我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得到你们江家的城主之位,你满意了吗?”

“你!我就知道!!你的野心终于是暴露出来了吧!!!!乡亲们,你们看,我没有骗你们吧,他已经承认了!”

江月痕抓住机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握枪的手心冒汗,有些颤抖,环顾了一圈四周,内心之中下意识的希望汴梁城民众能跟她一起斥责夜浮尘。

然而目光扫过,所有人脸上都是满是无奈,有些人和江月痕目光触及,纷纷别过头去,似是一个跟她对视是一件令人羞辱的事情。

“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他都已经承认了!他就是国贼!你们的父亲,儿子,战死沙场都是因为他,你们难道不想为自己的亲人报仇吗?!”

江月痕实在是不能理解,夜浮尘到底给他们喝了什么迷魂汤,都到这种地步了他们还不为所动。

“呵呵呵~~~江月痕,说你蠢,你真的一点都不聪明!”

从刚才沉默到现在的监军督头李子超终于发话了。

江月痕恶狠狠地刮过一个眼神,长枪指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望着江月痕清澈而又愚蠢的眼神,李子超忽然感觉这两年来,他拼死守卫城主府真是没劲透了,于是直接卸下武器,盘腿一坐,身子朝后一倒,倒在雪地上。

“他夜浮尘~~要是真的为了这些,在你父亲战死那天,他完全可以一手揽下镇边军的军权,直接废了你少将军的职务!”

江月痕一愣,随即像听到了一个笑话,冷笑起来。

“呵?就他?一个区区统领,何德何能能废了我的职务!罢免我的军权?”

李子超依旧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翘起了二郎腿,像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若是不被那个什么狗屁吴剑迷惑,早点投身军营,学习军务,随便打听打听就能知道,十几年来,我镇边军之所以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了你爹还有夜统领的带领之外,更多靠的是夜浮尘别具一格的军师能力,若是没有他的指挥,镇边军只能是镇边军,但是有了夜浮尘的镇边军!是让北蛮闻风丧胆的镇边军!”

深怕江月痕不信,隐忍了许久的李子超的亲卫站了出来,为主子证明。

“老大说的没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夜少统领的威望已经远远超过了您父亲还有夜老统领!就算放到现在,只需要夜少统领一句话,就算是刀山火海!我杨洪也绝无二话!”

“这些事情早就人尽皆知了啊,哪怕不去军营,但凡花点心思都能知道啊”

“你!你们!!!”江月痕身子一僵,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从四肢百骸袭来,原本高举着的长枪,此时也是收到了身边,勉强支撑住了身体。

夜浮尘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吐了出来,看着江月痕吃瘪的样子,似是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宣泄。

江月痕很快冷静下来,转头一想,像是想通了什么,死死瞪着夜浮尘满是愤恨。

“原来你是这般的阴险,隐忍了两年,任我打骂,受以酷刑,就是为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让我江家颜面尽失!呵呵!夜浮尘!你以为让我江家失了军心,我就没有办法治你了吗?在你平日的饭菜里,我早就已经下了药!今日就算不废你的武功,你也使不出一点力气!今天要么交出珑心玉佩!我留你一条全尸!要么等我挑断了你的手筋脚筋,在你身上捅上千八百个窟窿,然后屈辱的死去!你自己选吧!”

夜浮尘望着面前已经魔怔了的女人,再次凄然一笑,心中的牵挂忽然释然……

纵使现在江月痕记忆恢复,记忆里那个缠着自己脖子,笑嘻嘻蹭着自己脸,还大言不惭说要给自己生十几个孩子的江月痕也注定不会再回来了……

想开之后,夜浮尘不再低沉,转而开口

“好……你不是要珑心玉佩吗?我答应你!”

听到这句话,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都聚集到了夜浮尘的身上。

什么?珑心玉佩?真的有珑心玉佩?

说罢,夜浮尘也不废话,抬手抓住肩头,“撕拉”一下撕掉了身上早就破烂不堪的黑布囚服,露出了里面线条分明的肌肉。

完全露出上半身之后,在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些伤……比刚才漏出来的还要恐怖……

尤其是夜浮尘胸口两道一尺长的伤疤,像是被人活生生抽去了肋骨……看得人头皮发麻

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夜浮尘并不在意,伸出右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下一秒,伴随着一声轻哼,夜浮尘瞬时冷汗直流,但与此同时,一道微弱的金光自掌缝贴合之处亮起。

随着夜浮尘抬手的动作,微弱的金光愈发的耀眼,在手掌完全脱离胸口之后,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便赫然出现了众人的眼前。

这一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难怪江月痕将夜府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珑心玉佩!

原来这珑心玉佩至始至终都一直藏在夜浮尘的体内!

在场人都是平民老百姓,经历过两年战争的洗礼之后早已心疲神乏,在见识到夜浮尘将珑心玉佩从体内剥离这等异象之后,纷纷将夜浮尘和那传闻之中的星宿下凡结合在了。

人群之中,很快就有人朝着夜浮尘跪拜了下去。

“是神迹!夜大人是仙人啊!是仙人下凡啊!!拜见仙人!!”

“对对对!这绝对是仙人才有的手笔!!赶紧拜见仙人呐!!”

有了一呼之后,很快就有百应。

下一秒,街道两旁的人群便像秋收割麦一样,全都朝着夜浮尘跪拜了下去!

江月痕也被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异象惊叹到,只不过,此时的她已经顾不得其他,体内内力疯狂运转,脚下生风,两个呼吸,便冲到了夜浮尘的跟前!

见到江月痕前来,夜浮尘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静静地托着悬浮在手里的玉佩。

下一刻

江月痕已经近在咫尺。

大概是出于刚才被人千夫所指的羞愧,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江月痕本想在抢玉佩的同时用长枪解决掉夜浮尘,但是她最后还是没有那么做。

只是一把抓住珑心玉佩,几个顺跳,跟夜浮尘拉开了距离。

珑心玉佩入手,一股熟悉的温暖便在手心之中绽放,就像是将一颗跳动着的心脏抓在手里一样。

目不转睛感受了一下珑心玉佩的神奇,江月痕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要事要做。

于是立马将珑心玉佩举起,深吸一口气,满心虔诚地朝着玉佩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珑心玉佩,请你实现我的愿望,请让我的吴剑哥哥复活过来!”

在江月痕说出愿望的时候,在场除了夜浮尘之外,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刚才还躺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李子超此时已经坐起了身子,沙包大的拳头一拳又一拳的砸着地面。

“无知小儿!无知小儿啊!珑心玉佩如此神物,竟然用来复活一个细作!若是许愿让我镇边军攻无不克,定能解救汴梁城于水火啊!”

经由李子超提醒,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如果珑心玉佩正如传闻中所言,那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解决边关战事啊!”

“是啊!这江少将军竟然为了一己私欲,至数万镇边军和百姓于不顾,老将军要是泉下有知,定是死不瞑目啊!”

“诶~~真是天要亡我汴梁啊!!!”

只是片刻,所有人都开始捶胸顿足,望向江月痕的眼神全都是谴责以及愤恨。

“都给我闭嘴!!!!”江月痕运足内力,阵阵音波以自身为中心,将众人压倒。

“你们这帮蠢货!若是真能这么做!他夜浮尘早就已经做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这句话刚说出来,江月痕便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便是瞬间煞白。

听得此言,夜浮尘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呵呵~~哈哈哈~~~江月痕,原来你的心里全都知道啊……你知道我拥有珑心玉佩,知道若是可以我一定会许愿拯救万民于水火!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你一直都知道……我!夜浮尘!只要有一点机会!我就一定会奋不顾身的救汴梁城!你说出这话的时候,不觉得先前你骂我是叛国贼,说我是汉奸走狗的样子非常可笑吗?!!”

直至此时此刻

在场的所有人,终于是完全看清了江月痕的为人!

“真是无耻至极!!我们的少将军竟然是这种道貌岸然的人!”

“竟然还把希望寄托在这样的人身上!”

“呸!狗贼!滚出汴梁城!”

“滚出汴梁城!!!”

江月痕全然不顾周遭的痛骂,只是死死地盯着玉佩,想要从玉佩上看到一些变化,盯着一会儿之后又开始环顾四周,期待着那个对她百般好的人出现。

看到江月痕近乎魔障的举动,夜浮尘再次好心提醒。

“江月痕,别找了……没用的……你的愿望不会实现的!”

江月痕猛地转过头来,面容满是阴毒。

“怎么可能!我只是要复活一个人而已!应该不会有太多的牵扯,为什么实现不了!”

夜浮尘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似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说你蠢!你不会仔细想想吗?若是珑心玉佩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在我还爱你的时候,我为什么不向玉佩许愿,让你恢复记忆呢!”

听到这些,江月痕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是啊!若是可以!这一切或许就都不会发生了!我父亲还有夜伯父都不会死!我镇边军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落得现在一个万人唾弃的下场!这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夜浮尘光着膀子缓步来到江月痕,蹲下了身子,轻轻抚上了后者的后背。

“那是因为……珑心玉佩只能改变某个人、或者某件事的气运,任何涉及到肉体、金钱、欲望的愿望都不会实现!我想你的心里应该早就隐隐猜到今天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江月痕此时面色已经惨如白纸,托着玉佩的手还僵硬的停在半空,似是忘记了一般。

夜浮尘的手拂过江月痕的后背,慢慢往下,然后凑近了身子,凑到了其耳边。

“月儿……”听到熟悉的称呼江月痕娇躯一颤!

“其实……”

“你应该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恢复了一些记忆吧……不然你也不会说出,不涉及到过多的牵扯这句话……只不过你伤势未愈,记忆发生了错落,只是记得珑心玉佩还在我身上,却忘记了许愿的种种限制……”

“你!你……”江月痕颤抖着身子,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夜浮尘。

“所以”

“我想你也应该很早就想起了一些关于我们的一些往事……我想应该是那次你看到吴剑的头颅的时候吧?”

“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的!但是你收不了手了!因为你碍于你先前已经对我伤害过头,你拉不下这个面子,再加上战事吃紧,你父亲和我父亲又不幸战死,你在汴梁城看不到生的希望……所以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闹大!想要借由珑心玉佩这个由头脱身……”

“从始至终……自私卑鄙的小人……一直都是你自己!!”

江月痕此时已经说不出半句话来,夜浮尘那张滑过背心的手掌,就像是拥有着魔力一般,硬生生将自己束缚在了原地,就连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因为刚才夜浮尘说的……都是事实……

与此同时,夜浮尘的手已经牢牢地抓住了江月痕腰间的佩剑!

突然“咔嚓”一声!

悬浮在江月痕手掌心上的珑心玉佩出现了数道细密的裂痕!

夜浮尘同样也是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察觉到异样的江月痕猛然抬头,望向手中的玉佩,原本柔和的金光忽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直勾勾地射入江月痕的眉心之中!

周遭的人只看到一道红光从珑心玉佩闪过,江月痕便像脑袋遭受到了重击一般,整个人软趴趴地坐在了地上。

只是一瞬间!

潮水般的记忆犹如决堤之水迅速在江月痕脑中席卷!

夜浮尘沉寂抓住佩剑,立马起身,剑身出鞘!伴随着一道嘹亮的龙吟响彻整个夜空!

听到熟悉的龙吟,李子超顿时瞪大了眼睛,眼底的狂喜抑制不住!

“是斩魂剑!原来斩魂剑一直在江月痕的身上!”

夜浮尘朝着李子超点了点头,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李子超一愣,刚才夜浮尘是背对着自己的,刚刚的话也是自己脱口而出,夜浮尘能朝着自己做出反应,那是不是意味着……

“没错,李督头,正如你所想,我并没有聋,也没有瞎,所有的一切都是伪装,为的就是今天!”

李子超脑子没有反应过来,夜浮尘将斩魂剑重新收回剑鞘,解释道:“其实,自从上次回来,我就已经开始计划今天这一切了,珑心玉佩不光束缚着江家夜家的气运,同样也在束缚着我的身体,只有等到江月痕真正对我动了杀心,珑心玉佩许下的愿望才会完全破碎!”

“就在刚才,我扯下了江月痕内心深处的最后一层遮羞布,她也真正动了想要杀我的念头……”

听到这儿,李子超忍不住抢过话头。

“所以!珑心玉佩才会突然碎裂!少统领!那既然玉佩碎了,是不是意味着,你和大小……奥,不,你和江月痕之前的愿望之力已经不复存在了?”

夜浮尘手腕转动,斩魂剑在空中划过阵阵剑影。

“没错!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江月痕不知道,我和她许下的,是珑心玉佩的第二个愿望,珑心玉佩的力量需要层层相辅,环环相扣,一旦出现破碎,那珑心玉佩的心愿之力就会完全破碎!”

感受到夜浮尘身上不断攀升的气势,李子超不由心惊。

这股压迫力,不光是已经恢复到了夜浮尘没受伤之前的境界,甚至还在不断攀升!

“而我的第一个愿望……就希望能将我自身的气运以及力量送给我爹!让他能够运用这股力量斬冦杀敌!为国为民!”

此言一出,顿时点燃了所有的斗志!

“少统领威武!少统领威武!”

李子超更是喜极而泣,此时此刻,在夜浮尘的身上,他看到老将军和老将军的影子,更是看到了未来镇边军的希望!

“阿……阿尘?”

就在这时,熟悉的称呼自身后传来。

夜浮尘虎躯猛然一震,有些不自然的转头望去……

此时,江月痕已经满脸泪痕,显然已经恢复了神智还有记忆,珑心玉佩破碎的时候,残留的心愿之力爆发,祛除了玉佩上江月痕留下的心头血,在心头血的刺激下,江月痕脑中那些失去了许久的记忆全都跑了回来。

江月痕软坐在地上,浑身无力,心口痛到窒息,对夜浮尘的恨,对他的情,对他的嫉妒,对他的偏爱,各种矛盾情绪不断冲击着她的灵魂!

两人老槐树下私定终身的画面

牢里自己用鞭子一鞭又一鞭抽打夜浮尘的画面

江月痕只感觉这两年,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另外一个人掌控了,但她又清楚的知道这两年自己的所作所为!

江月痕失声痛哭,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汩汩流出,只是瞬间,强烈的悔恨便让一头青丝花白。

“呜呜呜……阿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辜负了我们这么多的感情!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阿尘,我好痛苦!你陪陪我……好嘛?”

江月痕哭的泣不成声,颤抖着身子爬到夜浮尘的跟前,死死地抱住了对方的腿,希望能够在夜浮尘的身上得到一丝回应。

夜浮尘陷入沉默,四周的人也识趣的散开离去。

江月痕只感觉手背一凉,似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视线冲破朦胧的水雾,低下头去,定睛一瞧,刚才还痛苦到失声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

此时在她手背上赫然落着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这一刻……

江月痕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哪里有什么叛国,哪里有什么报恩,哪里有什么私定终身……这一切都是梦幻泡影,是她那可笑的固执己见……

再次抬头

记忆中那个少年已经重新披上了血红色的披风,左手长枪,右手剑,背影回归了孤独。

这次

他想要靠他自己的力量

救下汴梁城!

更新时间:2025-03-13 13:16:53